雨中白傘,他一眼便認了出來。方才在殿中,他像是失手,殺了南榮明晟。又或是忍了太久的憎恨之意。
如今青衣立在殿門前,同那日一般,隻是這回兩人換了過來。回想往事沉,若今日能消,便也罷。
他沒有母親了,就在日前。花止言告訴他是突發惡疾,可是他並不想信。花止言一慣會騙人。
曾經摯友,終究也是回不去的。如今隻能拔劍相向。
好快啊,南榮知遇又長高了好多。
可他再不是那個少年了,花霽寒能瞧到了他眸中的恨意。以至於他忘了,南榮知遇的眸子本該是什麼樣的。
南榮知遇的劍被雨衝得乾淨,不,原本也沒沾上什麼。
花霽寒?他能做什麼?他一個人能翻了天?南榮知遇嗤笑著。
心中不知萌生了何種念頭,若是要留活人,花霽寒那不得在第一個嗎?若不是他,自己三年前能落到那種地步?
他是該死,但不能就這麼死了。
花霽寒在雨中依舊不示弱,隻是南榮知遇知道,他撐不久。
第一是自己的人很多,這第二則是,花霽寒幼時便是體弱多病的。到那時,想要拿下他便是輕而易舉。
“病秧子,我倒想瞧瞧你能撐多久。”南榮知遇甚至隻是站在那兒,瞧著花霽寒。
身處混戰中,瞧起來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南榮知遇的傘是往右偏的,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一步步上階,踏過的是一條染滿了血的路。
花霽寒被他的人鉗住了,身中刀傷十數。走在花霽寒跟前時,輕乜了一眼,像是不經意。他那雙桃花眸中透著的是說不出的情緒。
“這人留著。”輕道一聲,人早便站在了殿門前。怪的是,裡邊的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地。
包括南榮明晟在內。
也都好,麻煩都不必自己動手解決。至於花霽寒,他為何要留?是因為他欠了自己的,該討回來。
入夜,雨依舊未停。
花霽寒的手腳皆被鐵索縛著,牢房一角皸裂,滲進了些雨水來。伴著潮。
獄中吵雜,是獄卒聲聲碎語。
手上的血不停滴落在地,連帶著新傷。
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麵上有些發燙。雨聲不絕,南榮知遇吊著他的命,不知是要做甚。
殿內。
熏香用的是玉蘭,南榮知遇撐著頭在龍椅上。這兒不到片刻便換了新。
隻是他坐在這位置上卻一點高興不起來,總覺著少了什麼。一個人無事做之時,總會憶起些往事來。南榮知遇也是有心事的。
記得那日,是他母親的忌辰。他照舊跑到恒橋下。
這條河差些將他淹死其中,但他卻願意待在這兒。是那年五月在恒橋上,跑著跑著沒站穩,摔了下去,正巧瞧那一處蓮,一人。
撲了個滿懷,卻沒瞧清那人樣貌。
一同落入水中,他不懂水性,以為要完。不曾想,對上了一雙瞧著柔和的眸子。隻是沒過片刻,自己還是昏了過去。
醒來便在橋下,手中竟是扯著一塊衣料。
是粗布青色的。
可是這麼久了還是尋不著他。
正發著愣,就被一段極為聒噪的琴聲打斷。他氣衝衝的走去。
那是一棵桃樹,開著花,青衣坐在樹下出著神。一直瞧著前邊,指還不停撥著弦。南榮知遇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上前一拍。
錚——
那人忽才緩過神來,瞧了一眼南榮知遇。
再盯著那斷了的兩根弦,他有些惱了。蹙著眉看南榮知遇。
“你做什麼,我這琴貴著呢。”
畢竟氣勢上不能輸,南榮知遇也瞪著他。就這般對視良久,他才開口:“你吵著我了。”
那人一時不說話了,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神情瞧著自己。隨後抱著琴走了,南榮知遇就跟在他身後。他不知作何頓了一下。
南榮知遇一時也沒刹住腳,撞了上去。那人身上有花香。
“你跟著我做什麼?”
南榮知遇這會兒才瞧清他的臉,相貌有些出挑了。也讓人難忘。
他不說話,不是因為什麼。而是忘了開口。
那人不理他,抱著琴就走。
停在一間廟前,上邊牌匾的漆掉了,也瞧不清是何字。青衣推開那破舊的門,走了進去,南榮知遇也是跟著進了去。
那人沒有回頭,把琴放在了一旁。拿起那些受了潮的線香,燃上。
南榮知遇當然不想弄這些,走到那把木琴旁。坐了下去,瞧著那兩根斷了的弦。再往那神像那邊一看。
“他這麼醜,又不靈,你拜他做什麼。”可能是手太多,碰了一下弦,這回更好,又斷了一根。
那人似乎瞧到了,但好似不再想理這把琴的事。瞧著那尊醜神像,忽怔了一會兒,而後輕笑。
“不做什麼,隻是覺得與他有緣罷了。”
說完便抱起琴來一瞧,歎了聲。轉身便出了門。南榮知遇跟了過去,已經不敢開口說話了。
二人差不多高,他瞧著花霽寒的長發,隔的遠了還是能嗅到他身上的花香。
隻是,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花的香。可又好似在哪裡聞過,一時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