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趙溶出了去,南榮知遇又乜了一眼花霽寒。那人依舊看著牆。
“那個雨夜往後,該有四年了吧。”
花霽寒怔了一下,卻又不開口。他想知道,南榮知遇到底想說什麼。
“那日刺殺太子的刺客,是你對嗎?”
好似什麼話沒說,又好似什麼話都說了。
花霽寒靜默許久不言。南榮知遇已然走到了他身後,隻是眯著眼瞧他。
“皇上認為是,那便是。不如皇上將那一劍還我,就往這兒,如何?”他坐起了身,將手抵在心口,瞧著南榮知遇,麵上笑意。隨後目光便停在了南榮知遇腰間的佩劍上邊。
南榮知遇聞言微怒,手伸去捏住他的脖頸。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嗯?”多的是不確定,可那夜的黑衣,身形與花霽寒過於相似了。
他手搭在劍柄上,猶豫了。
可他在猶豫什麼?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了。
直到趙溶抱著琴,立在了門那邊時。他才轉了身,什麼也都不再說。
他錯開趙溶,出了去。眸中除了那一層久久不消的戾,似乎還多了些東西。
也不知道是何。
好早好早之前,他記得,他對花霽寒就有些怪異的心緒。
後來,是他忘光了。
他也明白,當二人踏上兩條不同的路的那會兒起,就不再能回頭了。
沒有人。
恨意滋長,饒是那年的風也難吹散。
花霽寒瞧他離得遠,又不住再瞧一眼。
不隻是愧。也帶著些賭氣的。
趙溶瞧他不穿鞋就走了來,可他眸中映著的是誰,趙溶清楚。
“他一定是恨透了我的。可是啊,那夜,雨好大。恒橋下頭,死了人。”
趙溶怔怔的看著花霽寒。
花霽寒的手輕撫著趙溶方才拿來的琴,上邊竟是鐫著玉蘭的花紋。他一時憶起了好多事來。
兒時他記得自己是住在元都的。花家嫡子花雲暮,瞧不起庶出,日日讓人將花霽寒堵在暗巷中,身上都是瘀青。
那時他還不了手,也不敢去母親那兒哭。用衣物擋住了那些淤青,不給他阿娘瞧見。
花止言似是怕那位正房,也沒敢將他二人弄到府上去住。
花霽寒倒也無畏,畢竟他從來沒把那個人當作是自己的父親。
“阿娘,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蓮花的。我想采一朵來贈與阿娘。”花霽寒坐在榻前,手中是一碗熱粥。鐘宛音近來身子不適,家中一切事都由花霽寒做。
他也經常會到恒橋下的河中抓魚給母親吃。
日前見蓮花要開,又想起他母親說過喜蓮,便想折來贈她。少年一身粗布衣,獨獨那雙眸子,生得讓人難忘。
鐘宛音眸子每每瞧著都柔,輕撫起他的臉來。偏生她還惦念著花止言,瞧花霽寒時更多的是愧。
沒能給他一個好的人生。
“好啊。”她笑了一下,隻是她這個孩子,瞧起來太過瘦弱。
次日起來,弄完了早飯約莫是巳時,花霽寒出了門。
正是五月中旬,河中蓮花開。他瞧了好久,方才瞧著滿意的。
隻是方伸出手要去摘時,蓮花又離得遠,他有些夠不著。
再往前站了一些,快要夠到的時候,不知是何物猛地砸向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一個沒站穩便摔入了河中。
那水說不冷是假的。
真是有夠倒黴的。
剛想上去,才發現那個把自己帶下水裡的,居然是一個……人?
投河!!?
不對不對,他還在掙紮,瞧起來不像不要命的。
花霽寒乾脆好人當到底,一把抱了過去,那人還在掙紮。不識水性。
不待多想,花霽寒便蹭了上去。他瞧起來很難受,看來得自己帶他上去了。隻是一眼,便瞧到了他頸上的白色玉石墜子。
一眼就瞧出那墜子的珍貴,他撇了撇嘴。
但救人還是沒敢猶豫的。
方出水麵,便瞧見邊上有一少年在等。應該是在等這個掉下來的人。
他將人放下就要走,誰知衣物被揪緊了。
“多謝救命之恩。”
花霽寒瞧了那個少年一下,方開口道:“我還有事。你有沒有利器,把這布給割了。”
少年在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的就割下那塊被揪得緊的粗布衣角。
花霽寒雖心疼,可是要等那小子醒,自己便趕不到午前回去給母親做午飯了。
花霽寒轉了身,要走。
“不知該如何稱呼,我叫趙溶。”
那少年忽的開口,他聞言一怔。
“花霽寒。”說完不忘側眸瞧了一眼那河邊被弄得亂的蓮,輕歎了一口氣。瞧來今日這花是摘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