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他瞧著了一個人。依舊是那禍害人的臉。
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人,剛想要走,便被鐘宛音喚住了。
“霽寒,來,喚阿爹。”
花霽寒撇了撇嘴,又不想逆母親的話。
沒人在意他身上還未乾的衣物,鐘宛音也直瞧著花止言。唇微啟合,叫人聽不見。花止言麵上似乎有些掛不住,便也沒多理花霽寒。
“宛音啊,這樣。過幾日呢,我接你母子二人到陽城去,我這大夫人前些日子染了疾,也沒撐住。我這幾日也就送送她。”
鐘宛音怔了一會兒,隨後卻是點了點頭。
花霽寒低著頭,不想再瞧見這人一眼。哪怕是一眼。
“小寒,你不是要陪阿娘嗎?跟爹爹阿娘一同回陽城,往後叫誰也不能欺負你母子二人。”
花止言走到了他跟前,手搭在花霽寒肩上。花霽寒乜了那隻手一眼,他能想到花止言的麵上的笑能有多惡心。
偏偏他母親就要喜歡這個人。
“走開。”
花止言聞言多了幾分不悅,隻是依舊那張笑麵。手鬆了,轉身瞧坐在桌旁的鐘宛音。
自顧走到了鐘宛音那兒,鐘宛音一雙手在桌上顯得不自在,他便將手覆了上去。
“宛音,七日,我等你。七日後你不來,我便回陽城了。”花霽寒靠在了門框那兒,神情可能有些許失落。
其實在他更小的時候,他母親便帶他去尋過花止言,那會兒花止言拿了好些錢兩將母子二人安頓下來。
“宛音,你先帶著孩子在這住著。我一定將你接回去,隻是,不是現下。”花止言說了幾句話搪塞,還說會常來瞧二人。
隻是剛開始那幾日會來,後邊便瞧不著他了。
直到七歲那年深冬,一個雍容華麗的貴夫人找到了二人。
“離他遠些吧,彆怪我沒提醒你們。花止言,不是你們這種人能看透的。”沒有再說什麼,隨便瞧了一眼,家徒四壁。輕哼了一聲。
說罷便帶著一眾人,就這麼走了。花霽寒抬了一下眸,對上了還在瞧著這邊的花雲暮。
花雲暮瞪了回來,花霽寒似乎不怕他,跟他對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隨他們離了去。
後來花雲暮常帶人在巷中堵著他,一不高興就是一頓打。花霽寒每次也都忍著。
花家勢大,常人也惹不得。
就這般忍了五年久,可那又怎樣。自己的一味容忍,換來的隻會是彆人的變本加厲。
回過神來,花止言還坐在鐘宛音身旁。花霽寒插不上話,轉頭便出了門。
其實他身上也沒什麼錢兩,瞧見那些攤販在賣糖人,隻能遠遠的瞧。他記得,他是很愛吃甜的。
隻是,上一次吃是在什麼時候呢?他忘了,沒想起。
坐在巷子前邊,今日該是不會碰到花雲暮了。抱著膝,街上喧囂。隻是他總覺少了什麼。
“我想……有家的。”
好想好想,其實他瞧見彆人家孩子被家人牽著走的時候,自己會偷偷的去瞧。可是印象中,他的阿娘不常牽起過他的手。
自己也從來沒有過爹爹。
花止言?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花霽寒不認。
直至落日,他才起身。一日沒東西下肚,但他沒覺得餓。
回到家中,鐘宛音有些開心的瞧著銅鏡。
“回來啦,阿娘決定了,要跟你阿爹走。你陪阿娘吧,阿娘也不想你待在這種地方。”
花霽寒不語,灶上放著一碗騰熱的麵,他側著眸,瞧了鐘宛音一眼。
“給你留的,放久了阿娘又熱了一遍。”她依舊瞧著銅鏡,火光昏暗,可她那張臉依舊顯得美絕。
花霽寒第一次覺得麵這麼難咽,紅了眼眶,隻是鐘宛音瞧不見。她也都沒打算瞧。
入夜他枕在榻上,迷迷糊糊的。門縫中依舊能瞧見昏黃的光。
他的阿娘還沒睡。
他坐了起來,就盯著那個有些許破舊的木門看。昏光,那時瞧著卻是亮的。
第七日,鐘宛音帶著他去尋了花止言。在門口立著的,同樣還有花雲暮。
他手拉著一個瞧起來蠻小的姑娘,好像就是這花府的小姐。
“哥哥,他們今後要住我們的宅子了嗎。”
花雲暮不出聲,隻是瞪著來人。
回了陽城,鐘宛音方住下沒幾日,花止言就隔三差五的帶些人回來。有些甚至也同樣帶著孩子來的。
花霽寒常常坐在窗上,瞧著天。
花止言依舊少來,府上姨娘在姚夫人走後,愈發多。
甚至也都沒有再娶正妻,說得好聽,那是惦著她。實則是怕同姚家翻了臉。
花雲暮瞧這麼多人,一時也都懶得理會了。隻是,花霽寒記了仇,想要不報,那不可能。
花霽寒成日坐在軒窗上,十七歲的少年人,卻是愈發不愛說話。
隻是後來,花雲暮便病死榻中。最終花霽寒也沒將那些仇化下。
也不知是何病。聽花止言說,是姚夫人母親那邊遺下的,花君媶不知會不會也這般。
花止言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事不關己一般。花霽寒站在鐘宛音旁邊,青色素衣,神情厭厭。
他一早便厭煩了這兒的一切,隻是鐘宛音已經走不了遠路了。寒疾纏身,不時還有咳嗽。
那夜晚,天下著雪,他坐在鐘宛音身旁,喂著她藥。鐘宛音不時抬起眸子瞧他,複又歎著氣。
其實在知花止言已有妻室時,她就不該再帶著孩子回來。現在的花霽寒一日下來也沒兩句話,自己身子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