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知遇許久才撇開了視線。
不對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花霽寒他……
他……
“你忘了仇恨?”花霽寒萬般不自在,卻依舊說了出口。
南榮知遇不想開口,因為他不知要說什麼。
確實啊,他是自己最恨的人,曾經因為他的叛離,南榮知遇的性情多了好些變化。甚至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喜怒無常,種種皆拜花霽寒所賜。
“不會忘,所以你猜朕怎麼把你囚起來,一輩子再讓你逃不脫。”
南榮知遇嘴角微微勾起,最終也隻是想讓這個人留於身邊。再憶當年事,也好有人說會兒話。
“我會死。”
“那就等你死了再說。”南榮知遇咬咬牙,可是又該如何讓花霽寒聽自己的話?
他已經無牽無……
南榮知遇好像想到了什麼,花霽寒他是誰的兒子?
在殘亂中,他始終尋不著花止言的身影,若不是死於了戰亂前,那便就隻是躲了起來。
“若我不是花霽寒,你也並非南榮知遇,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南榮知遇愣了一會兒。
他不敢去想,怕想得過於好,觸上現實會很疼。他又何嘗不想回去啊,那時花霽寒是他唯一一個摯友,若不生變數,換做如今二人也都同以往一般。
桃下青影琴悠悠,往後不再得。
“你我之間隔著東西,像一層霧。從一開始的相遇,便是錯了。”南榮知遇幾次想去碰他,可想過之後還是沒再動。
與記憶中的人一般,冷冷不喜言語。
他坐了起身,說出一句糾結了幾月的話:“朕會立後,也會讓人尋花止言。”
花霽寒眸子微顯錯愕,他尋花止言作甚?莫不是想以花止言的性命來脅他?
“那便恭賀皇上,與心上人……”
南榮知遇抓著他的衣襟,將人提了起來。
“什麼心上人,你巴不得朕跟彆人一塊是吧。”
花霽寒被他哽住了,他不確定南榮知遇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他為何這般著急。他身上還透著少年那時的稚氣,花霽寒永遠都記得。
“是。”
“行啊,花霽寒。你眼裡從來就沒有過我,真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冷是暖。”說完將人推了回去,坐到了他身上。
良久沒敢再往下。
花霽寒眼神似乎還有一絲絲的挑釁,也早便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朕要用你,你最好彆這麼早就死了。”
說完還是起了身,往殿外走去。雪下了一夜,今早方停,他踏著雪往承陽宮中行去,正巧遇趙溶往安華送去吃食。
他瞧到南榮知遇便覺奇怪,可也沒多問。
“見過皇上。”
南榮知遇撇了一眼食盒,皺了皺眉。
“一直是你給他送吃食的?”
“正是。”
“他都喜歡吃什麼?”南榮知遇這一問沒有由頭,趙溶卻是察覺不對。昨夜,南榮知遇是在安華待了一宿的,是嗎?
“不挑,最喜魚。”
說完便不再停,與南榮知遇交錯而過,眸中是掩不住的失落。也許隻是自己猜錯罷,他對花霽寒不是早便恨之入骨?
當年偏劍,完全是南榮知遇自己接上去的,不然他敢保證南榮知遇那年能不傷分毫。
不過他現下愈發害怕,害怕他口中的“後”是誰。
“霽寒,又在弄梅呢,快趁熱吃些。”趙溶當然也瞧見了踩在雪上那雙凍紅了的腳,不知花霽寒何時才愛穿鞋。
起碼能不這麼凍腳了。
“放那兒吧,今日不是很想吃東西。”花霽寒瞧著紅瓣落地,俯身拾起。落花無情意,不曾眷長枝。
阿娘……
若是南榮知遇尋著了花止言,我會在他口中尋出你的下落。你也在哪兒賞著這臘月的紅梅嗎?
趙溶把早點都擺上了桌,瞧了花霽寒一眼,他還是在樹下立著,不肯再走。
宮中掛滿了紅,想來十分熱鬨,隻有安華依舊清冷。
“三年不曾好好過,現下終於清靜了,你怎的又不陪朕喝酒了?”南榮知遇晃著酒杯,趙溶實在不想喝。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酒量,最多兩杯就倒了。”
南榮知遇失了興致,以往是南榮景翊陪著他喝。他喝得多了,差點忘了,眼前的人不是南榮景翊。
不是他的大哥。
“罷了。”
南榮知遇接著又悶了一杯酒,開始有些醉了。
花霽寒坐在窗上淺寐,夜裡風寒。又過一年,青衣上邊畫著一道紅,還未乾。
忽得一束煙火升天,在空中炸響。夢中人被驚醒,盯著那朵朵升起的火花,竟是一時未發現自己的麵上淌著東西。
許久不曾緩過神來。
伸手捉不住物,他紅了眼眶。不曾,他從來不曾捉住過什麼,哪怕是他自己的命,也都一樣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