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都的雨還在下,似是不想再停下。梨葉上也沾著水珠。
楊欽言在門前,有些無趣的撿起簷下落著的,還沾著水的綠葉。白衣昨夜歸時衣物濕了大半,又久不換乾衣,今早便說頭暈要歇著。
他明明還勸過南榮景翊,不要貿然闖到宮中。可他也明白,南榮景翊不是誰都能勸得住的。
晃著梨葉上的水,也不知那丫頭跑哪兒去了,連個消息都沒有。
“阿嚏!”楊雅清打了個噴嚏,千書熠還以為是不是她昨夜踢被子著了涼。
趕忙遞上了一杯溫水。
“千書熠,你說我們偷偷溜回瑤城來,兄長會不會找到這兒來啊?”她接過那杯溫水就喝了起來。千書熠搖了搖頭,他不知。隻不過楊欽言再怎麼也不會想到他二人回妄州了吧。
“千府舊宅,你兄長應當不會尋來。”千書熠又給她倒了杯溫水,眸中透著的是那永遠都不會變的柔和。
“哎,千書熠,你說我是不是太不道義了,居然把南榮景翊供了出來。”楊雅清盯著杯上的水,久久才歎了一聲。雖然吧,也不算是她說的。
那個花霽寒明明就知道,隻可惜,這回也見不著那人了。當真是英年早逝啊。
千書熠想也不知該說何,就陪楊雅清在房中坐著。
瑤城與元都不同,這裡是許久不下雨,街市也比元都要熱鬨。攤販忙碌著,有小兒的歡聲笑語。
賣藝人在人群中,身後放著的是一塊石頭。
一時間又圍滿了好多人,鬨哄哄的。
元都破廟前,立著一個青影,執青傘,束著發,帶著麵紗。推開那扇舊木門,走了進去。
裡邊線香讓人換了新,他大概能猜出是誰換來的。泥像也被擺得正,下著雨,桃不好摘,便也沒再帶桃來。
抽出三支線香來,同以往一般。隻是他這回不再久留,雨水很小,卻也容易打濕衣物。走到恒橋下,蓮花正開。
他瞧見一朵開得極好,便伸手去夠,還是夠不著。收了收手,往恒橋那邊瞧去,竟是一個老者躺在那兒歇息。
花霽寒也不顧那些花了,走去瞧那老者。
再定睛一瞧,是那賣河燈的老者。花霽寒在他麵前站了許久,沒瞧著傘,許是因為避雨才躲到這橋底下來的。
花霽寒正好走累了,也就在橋下坐著,青傘的位置與五年前那隻白傘的位置是重合的,也不知花霽寒是否故意。
在這兒待了好久,直到未時停雨,老者才睜開眼睛來。一眼就瞧見花霽寒,他皺著眉頭,打量著眼前的人。
“你怎的也跑來玩了?”
此話一出,花霽寒便覺著奇怪。滿城都在傳花霽寒罪不容誅,死亦要給人恨絕。說老者不認得他,可瞧老者說話的模樣又不像不熟。
甚至,像是對身旁熟悉之人的語氣。
花霽寒點點頭,老者好像才回過神來。
“又認錯了,你真的太像我的那個故人了。他也喜歡著青衣,不愛同生人多說話。”老者笑著道,花霽寒則是瞧著他,怔怔的,許久都噎不出話來。
“在人間活得久了,就想要個人陪著。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養了十年的孩子,會這麼離我而去。”老者似有些瘋癲了,花霽寒隻覺得他的聲音太耳熟了。
像誰?
“往後跟著爺爺好不好啊,爺爺教你做紙燈。”這句話一時間從腦海中蹦了出來,花霽寒有些錯愕,聲真的太像了。
是收留秋邙的那個老者?隻是……
莫非他還在做夢?可他不是秋邙,一時間腦中還浮著那塊石碑上的紅字。秋邙二字更顯刺眼,他捂著頭,頭好痛。
老者瞧他這樣,倒是沒再說什麼。雨停了,他也該回去做河燈了,但願今夜不再有雨,能賣出幾隻去。
“不要隻想著他人,從而落下了自己。”老者悠悠一句話,花霽寒再抬頭瞧去,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可是自己遲遲不再醒來,很像夢,卻又不是夢。
拿起青傘,折回了天福。
不要隻想著他人,從而落下了自己。
他口中碎碎念著,老者也許從一開始,就知道很多了,隻是他那時沒再深思。但他不知為何,就是想弄清,老者究竟是不是那個收養秋邙的人。
還有“亡子秋邙”,那墓碑又是否為他所刻?
覺得悶了,又想要打開窗透透氣,可是開窗的那一瞬間,便瞧見了南榮知遇,他又急忙的將窗關上。
南榮知遇也察覺不對,隻看著那扇窗,許久不再往前。
好似有人在刻意躲著他一般,可是好久也不見窗子再次打開。他幾次想進那家客棧,可最終都止住了步。
花霽寒背靠著窗,手攥得好緊。早在那夜之前,他便想躲開南榮知遇,哪怕,他明知南榮知遇最厭的是不告而彆。
“可,隻要不在你麵前倒下,我就不算是死了,對嗎?”花霽寒看著有些空蕩的四周,拿出那隻白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