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完結(2 / 2)

傾計·二 漫禾蘇夢 12938 字 9個月前

將他摔在地上,他的腿有時會無力。這回,他竟是半跪了下去 。

他看著花霽寒,眸中帶著恨意,手中的匕首往他身上紮去,避其要害,他才能死於痛苦中。一刀接著一刀。

他真的瘋了!

花霽寒!花霽寒!!!不要……

他怕疼……

南榮知遇爬了起來,他忘了疼。南榮景翊這個瘋子。

趙溶怎的帶個人還不來。

“南榮景翊!”南榮知遇不知是哪來的氣力,把南榮景翊撂倒在了地上。他倒在地上,還是瘋笑著。

上前去將青衣抱起,他渾身都抖著。可花霽寒竟是不再開口了,他不跟自己說痛了。

“南榮知遇,哈哈哈哈哈,我沒有了。但我也要你嘗嘗,這種失去重要之人的痛。他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南榮景翊每每想爬起來,就會讓南榮知遇再補上一腳。

“你這個瘋子。”南榮知遇說完,瞥見一個青衣女子走來,身旁跟著一個藍衣。

南榮知遇皺皺眉,這天是要他今日亡?他也認了。

南榮景翊一樣也看著,麵上是有些猙獰的。

“楊家,楊雅清執虎符,眾將士從今往後,隻忠延均帝。”楊雅清手中是楊欽言與信一並交由她的兵符。

聲凜,一時間,眾人都停了手,隻有南榮景翊頓住了。

此女大義,南榮知遇記下了。趙溶也趕了來,隻是瞧見南榮知遇抱著那人,他的眸色才開始有些慌張。

“臣,來遲。”身後秋嵐姑姑哪裡見過這場景,便是往後縮了縮。

南榮知遇輕聲道了一句,讓趙溶帶人上來。

花霽寒吃了他幾刀,早便不省人事了。

血就像再也止不住,青衣遭不住便變了紅。南榮知遇早便哭過了,這回怎麼樣也擠不出淚來。隻得讓趙溶將他帶進殿裡去。

秋嵐姑姑有些瑟微,跪在了二人麵前。南榮景翊得閒又起了來,站不穩,盯著金袍的那雙鳳眸還帶著許多的恨意。或者還有恨之外的東西在。

“皇上,我等也是受了先皇太後的恩惠,不得已才掩了太子這麼久。”秋嵐帶著求饒一般的語氣,聲中微微帶著些哭腔。

好似聽到先後白氏,南榮景翊方轉過頭來。麵上有些遲鈍。

“那日其實是,是白娘娘失手……”

那日二位娘娘不知因何起了爭執,白氏失手將薑氏推到了牆上,那時薑氏方又懷上了龍嗣。這一失手,若是被太後知曉,可是要遭滅頂之災的。

於是他買下當時薑氏身旁跟著的宮人,一口咬定是薑氏將他幾人支開,後不小心摔著的。南榮英當時其實沒怎麼信。

隻是他當時更寵白氏女,那是宮中人儘皆知的事。

後將嫡長子交由她養,她便是能名正言順的坐上後位。太後為此還說了皇帝一夜。

本也就好,可宮中又納了個家勢大的陶家女,一來便被扶到了妃位,很快也有了皇嗣。說是命不長,但這後邊多少都跟白氏有乾。

再後來,她一樣瞧陶氏之子不順眼,又不想讓自己一手養大的人離他太近。乾脆就編了這麼個荒唐的理由。

可更搞笑的是,南榮景翊竟是查都不查一下,便相信了白氏的這滿口謊話!

真的是像極了當時的薑氏,蠢。這是白思嫣當時的話,秋嵐記得每一個字。

沒有一個字不刺人心。若說還有人證,那便是公主南榮玹姲。她自小便跟生母一同,什麼話叫她聽不去。

南榮知遇淺皺著眉,還紅著眼。好好的,怎的又將自己的母親扯出來了,不過也難怪白後為何這麼不喜歡他了。

“僅憑一人之言,你就要害死這麼多人。先皇後白氏所言並非實,你卻非要糊塗。”他的聲音淡淡的,可心從一早便想往一個地方趕了。

殿內。

南榮景翊聞言跪倒在地,他不信秋嵐姑姑的話。也不信先皇後為了一己之私而給她人扣上罪名,這本就不該。

“你以為我隻是因為恨你嗎?”南榮景翊又道了一句,但還是跪著的。

巧的是,天間下起了雨來。正是午時末。

可他不知從何時起,便妒起了南榮知遇。所謂的恨,不過大多是因妒而生。他妒南榮知遇的逍遙,又妒他無人嚴管。

可這回究竟是為何?他不願再信他人的話。既是要恨,便一直恨下去,為什麼又要將真相告知於他?

偏殿中,趙溶儘力了也沒法讓他醒來。

“息亂卻未斷,會有生還之機的。”趙溶搖搖頭,卻還是掩住自己眼中的情意,眼眶微微泛起了紅。

他不確定,花霽寒還能撐幾日?一切都是未知的。

也許今日,也許明日,又或一月半月。

南榮知遇攥緊的拳又鬆開,還有生還之機?他還能見到他的花霽寒?對他笑的花霽寒?

那日後,他似是同花霽寒換了位置。他記得舊歲時,花霽寒也日日這般來瞧他,喂著他那難喝的藥。

偏殿的玉蘭開了,南榮知遇日日給其澆著水,待花霽寒醒來時,他便能瞧見這花。到時候他還要花霽寒誇他養得好。

亂了許久,他給南榮諳瑜下了道詔書,要他協理朝政。

“皇兄,臣弟……”南榮諳瑜也是找了來,隻是他見到自己的皇兄瘦了好多。

“諳瑜,你就莫要推脫。”南榮知遇幾日下來,瘦了許多。南榮諳瑜捏了捏拳,而後起身,跪謝君恩。

後又出了去。

“趙溶?”南榮知遇剛瞧南榮諳瑜離開,這回又見趙溶待在了外邊。便是喚了一聲。

“皇上,屬下更喜外邊景,也想回祺城了。”趙溶身上背著一些行囊,不多。看樣子是一會兒便離開了。

“也好,你去吧。”南榮知遇眸中化了柔,目送著人離開。趙溶怎麼說也是從小陪著他的,這麼久了,少回祺城,這回,也該不會再回來了。

“謝皇上。”趙溶最後給他行了跪禮,就離了去。

後來,南榮知遇養了些魚,得閒便伴著那些魚。更多是到花霽寒那邊去,陪他坐上幾個時辰,說著好多話。也因為太多而記不清了。

“玉蘭開得很好,你醒了,我便要折下來送你。”手輕撫著那人的麵,心事道不儘,唯有麵上笑意常在。

可他又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沒有笑過。

那一役過後就隻剩下了一個瘋子,經常出現在妄州瑤城附近。衣物破舊不堪,麵上也臟兮兮的。

青衣女子攜著夫君的臂彎,時常會給他些吃食。二人回去時又走得慢,她的夫君總是處處小心。

五月中旬,宮中有些淒清。

南榮知遇今一整日都魂不守舍,好像意識到什麼一般,坐在榻前同花霽寒說些兒時趣聞。還很高興,明兒是花霽寒的生辰,他給花霽寒備了好些小玩意兒。

他總會喜歡。

還有桂花糕和酥糖,窗外也能瞧見那顆玉蘭開得極盛。隻是花霽寒養在殿中的那枝枯了,不知是不是南榮知遇的水澆得太多了。

“花霽寒,你還說沒有不理我,那你再應我一聲好不好?”南榮知遇扣緊了花霽寒的手,聲沉沉的。卻還是好聽。

他還想聽花霽寒的琴音,還有好多不曾與他道明的話,一起喝他最愛的桂花酒。漫漫長事再難追,此生隻想同君醉。

花霽寒又究竟何日醒,他是否就一直這般下去了?每每給他喂一些湯水,他也總喝不進去。

“霽寒如此病弱,日後可要我服侍在側才好?”他笑了,笑得牽強。

但這一點也不好笑,真的。

“你身上這套婚服,其實在年前五月,宮亂那日,我想讓你瞧的,可你撇下我一個人走了。後來南榮景翊之事又讓我難餘下心想起這套來,你若是醒了,我們便喝合巹酒……不對,你現下不能喝酒了,要好好養傷。”南榮知遇喃喃道。

那便以茶代酒,他這一生,隻有一個花霽寒。

他要這人一襲紅袍嫁給自己,那是花霽寒曾答應過他的。

“明兒是你生辰,這婚服我先幫你著上了,一點都不繁瑣,還很好看。”榻上人麵色蒼蒼,他便拿起案旁口脂,替他點著唇。

“我不會這些,但你的麵又太白了。若是醒來不樂意瞧了,我就將這抹掉,好嗎?”他一人說著話,好似這人會聽見,而後醒來。

對自己說,他念著自己,不願再離去。他們要大婚,他也要讓所有人都知曉,他娶到了大淩同星月一般的人。

坐到了戌時三刻,他緊緊的捏著花霽寒的手,有些困倦了。這些天來,每每困倦之時,便會在花霽寒身旁睡下。

方才還下了一場雨,有雷鳴。南榮知遇往花霽寒這兒靠了靠,他有些許怕。

怕的是花霽寒,怕他不再醒來,怕他不願再同自己說話。

“二五生辰,我真看不懂你。”晏凝淵撿了根斷枝,在泥地中畫著東西。

“你就說,我還能不能醒。”花霽寒發上落了一瓣白,站在晏凝淵麵前。

本是早該死在那一日,他卻非想留這般久。同是一張臉,他為何這般長情?他的執念,為何是一屆凡人?

黑衣頓住了手,但也隻是一下。

“可以,子時五刻之前,我可幫不了你這麼久。”晏凝淵總喜歡在地上畫東西,什麼都畫。還有一起奇怪的符。

花霽寒神情有些淡漠,但也點了點頭。

南榮知遇坐在榻前,不時輕語幾句。時又趴到了花霽寒身上。

合上眸子,假寐一時。聞其心跳,好淺,但總歸還是有的。

“你壓到我的傷口了。”南榮知遇倏的睜開了眼,不會是夢中聲吧。待要再合上眸子,他又聞一聲。這一聲真的過於清晰。

“南榮知遇。”他聞聲起了來,手不知何去,便藏到了後麵。不記得了,眼眶是何時濕的?

不知要說什麼,他隻在那兒站得直直的。一聲不吭。

花霽寒渾身都沒勁兒,想坐起都難。

“起不來了,你可以扶我一下嗎。”話語都孱弱萬分,讓南榮知遇心又疼上了幾分。

花霽寒坐好,還是使不上勁,身上很疼。

“花霽寒,我以為要等好久。”他扶起人來,又將人抱住,花霽寒沒了力氣推他,也不想推開他。手輕輕捋著南榮知遇的背,也像是在哄著一個幾歲小兒。

他感到南榮知遇瘦了好多,肯定是沒有好好吃東西。

“不哭好嗎,我總是喜歡你笑的模樣,那才是我最喜歡的南榮知遇。”

南榮知遇聞言便是再不想鬆開,他要笑,花霽寒喜歡他笑。那他便笑。

可這般也是很難看啊,為何會這麼難看。南榮知遇就這般抱著,直到他不再覺得顫。

緩緩開口,瞧著花霽寒烏黑的發。

“我幫你束發吧,我讓王因拿了許多發冠來,你總喜歡偏青的。這回不成了,我們成親,你要戴金冠。”

南榮知遇便拿起一把木梳子,替他束著發。發帶是紅的,冠是金的。他在市上尋了這麼久都沒尋著喜歡的,今日這個他可是又挑了好久。

為花霽寒戴上,動作輕緩。也順手給他編了一隻小辮,花霽寒似是沒覺。

回來了,回來了便不要走,好嗎?

“我的霽寒,何時都這般好看。”南榮知遇挽過他的手,輕輕的落了個吻。

再抬頭,二人就這般對視著,目光一刻不離。南榮知遇有好多話,這回不知該從何說起。

花霽寒也有好多話,卻因喉間乾啞而道不儘。

隻有這般瞧著,他們才似找回好多從前。是念,難忘。

過了許久,也子時了。

“子時了,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應下我何事?”南榮知遇聲有些顫,但還是極力的忍著,不讓花霽寒聽出太大的差池。

“合巹酒。”花霽寒輕聲道。

“我們不要酒,以茶代之,一樣的。”南榮知遇有跑去倒了兩杯溫茶來,二人交杯喝著,倒是有些苦味了。

花霽寒眸中有他,心口忽的有些不適。捉過南榮知遇的手,眷著他手上的溫熱。

“如何?”南榮知遇問著有些酸澀。

“知我為何贈傘與你,是散之意,今日之後,再無花霽寒。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花霽寒聲愈發淺,喉間亦是愈發的不舒服。

嗆出一口血來,南榮知遇麵上的神情一下便凝住了。

“花霽寒!”

花霽寒往他這邊沉,不動了,也不應他了。

“花霽寒,為何不應我了?為何…”南榮知遇一遍又一遍的念著,花霽寒不理他。他喚了好久,那人都不應一下。

花霽寒睡了這麼久,醒來了還是倒了下去,麵色好白。南榮知遇不相信他會這樣就離開。

他不信!

“花霽寒!為何總是這般待我?不能了,不能了,南榮知遇說過的,會拉人給你陪葬。你再等等,好不好。”南榮知遇話有些哽,懷裡還躺著一人。

花霽寒身子一點點變冷,他也闔上了眸。還是捏著那隻冰涼的手,花霽寒是否又會像那夜一般,在他手中留下一道彎印呢?

會不會再記著他?

此刻他似要瘋,可他不敢睜開眼,怕花霽寒說他不乖,又不睡覺。

大致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又坐了起來。麵上露出一個慘白的笑,看起來卻是十分柔和。

花霽寒睡著了,他得輕點動靜,不能吵醒他。右手隱隱作痛,他沒有在意。

承陽宮中,他將手諭寫好,給了王因,讓他送去給南榮諳瑜。隨後把那些宮人都譴散了。

隨後回來坐在花霽寒身側,端倪著他的臉。拭淨他唇角的血,身上玉蘭花香久久未散。

沁人心脾。

也叫人心疼。

他忽的意識到了什麼,起身來將燭台推倒,碰倒在殿中的紅色紗幔上。他瞧著花霽寒,一時不知想作甚,便走到床榻旁,坐下來了。

緊緊扣住他的手。

不會疼的,再也不會疼了。花霽寒。

“延均三年五月十九子時七刻,南榮知遇自願殉妻。”說完又躺回了他身邊,攥著的手不再鬆開。右手傷處感覺已經裂了,他仍是不在意。

扯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眼眶紅紅的,身上的衣物也紅。他娶到了他的一眼傾心,此生,怎還會有憾?

大火燒了一夜,將殿內燒得焦黑。裡邊什麼都不再剩下,眾人都跪了下,王因在最前,大哭了起來。

隨後便是小王爺南榮諳瑜繼位,大淩與沅百世交好。登基時黎麟也過來瞧熱鬨,想著在淩國皇室中挑出一個沅國後來。

往事都隨風散去。

恒橋邊,那棵桃樹下,仿若依舊有琴聲悠悠,二人一站一坐於樹下。吃著桃,訴儘漫漫長心事。

白衣青影不再離。

中卷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