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三娘子說的,三娘子是咱們館裡的常客,怎麼會虧待你呢。”花媽媽轉而對暮雲道,“暮雲,還不快安撫好三娘子。”
暮雲露出一貫的溫柔深情,“三娘子等等暮雲,暮雲心頭你才是最重要的。”
陸映襄果真被他說動,依依不舍道:“好,我等你,你得快點回來。”
花媽媽將暮雲從陸映襄的雅間拎出來,將他引去隔壁的雅間,不忘囑托:“裡頭的客官貴氣逼人,出高價點名要你,你可得仔細伺候。”
暮雲點頭稱是。
暮雲推門而入,桌上擱著素紗帷帽,等待他的客官居然又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烏黑柔亮的秀發高高盤起,露出極為周正出挑的精致骨相,修眉連娟,上翹的狐狸眼,高挺的懸膽鼻,櫻唇飽滿,端的是天生尤物,一顧傾人。
縱然他浸淫歡場數年,也難得一見如此姿容,轉不開眼。
他認得出女子盤的是婦人發髻,他也侍奉過不少京中貴婦,與陸映襄那樣初出茅廬、懵懂純善的小娘子不同,可不單單是用飯、彈琴、閒談那樣簡單。
她身後左右跟隨兩個年輕丫鬟與兩名婆子,侍從眾多,衣料精細講究,一看就出自富貴人家。
一想到他能侍奉這樣容貌昳麗、身份貴重的人,心神不由為之蕩漾。
但這樣仙姿佚貌的婦人為何還要來花街柳巷尋歡?莫非是她夫君不行?
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放過。
暮雲挨著蘇酥落座,揚起笑容,“客官,外頭天氣涼,要不要來壺熱酒暖暖身?”
南風館的小倌就沒有不打扮的,他一靠近,身上濃鬱的脂粉味直衝鼻腔,蘇酥抬手捂鼻,傾斜身子,拉開距離疏遠他。
她沒有回應他的話,相反,她開門見山道:“你適才伺候的人,你知道是誰麼?”
見她避之不及的動作,暮雲笑容僵滯,“歡場裡的規矩,咱們這些小倌是不能透露恩客私密的。”
“不說嗎?那我來猜猜,她是英國公府三娘子陸映襄對不對?”
暮雲霎地抬首,不敢置信。
蘇酥道:“你是不是在驚訝,陸映襄的身份惟你和南風館的掌事知曉,我又怎麼知曉的?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是英國公府的人,親眼目睹她入了你們南風館。”
暮雲明顯感知到來者不善,索性咬緊嘴唇閉口不言。
蘇酥卻一步步擊潰他心裡的防線,“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英國公府的名聲你是聽過的,若是讓國公爺知道你蓄意引誘三娘子,你覺得你還能活命嗎?”
“我沒有引誘她!”攸關性命,暮雲可不敢默認。
“哦?可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除非你將如何與三娘子認識,她何時來見你,見你幾回,花了多少銀子都一一說清楚。”
她相貌嬌豔,言辭間卻並不柔弱,暮雲害怕她清寒冷冽的威脅,更害怕她背後英國公府的權勢。
暮雲全都招了,他把陸映襄是被誰帶來的,見麵的頻次,每次見麵花的銀兩數目都一五一十交代。
雖然蘇酥早有預料,陸映襄之所以每個月的開支超出常理那般多,都是因為去到南風館,但凡事講究證據,尤其是門風嚴正的公府。
“即便你都交代清楚,此事也不算了結。”
蘇酥站直身,離開那惱人的脂粉味,對身後的兩個婆子說:“今兒請兩位嬤嬤來,就是為了做個見證。”
其中一個老嬤嬤回道:“世子夫人放心,奴身為戒律院的管事嬤嬤親眼所見夫人沒有汙蔑三娘子。現在我們就把三娘子帶回府處置。”
蘇酥吩咐千梨,喚來花媽媽,對她道:“想向媽媽借個人帶回府。”
有銀子賺,花媽媽當然樂意之至,然而暮雲卻不願意,他甩開袖子就要往外逃,“我不走!”
英國公府的人要將他帶出去,說不定是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兩個戒律院的嬤嬤體量不輕,但也極難控製住一個奮力掙紮的男子。
薑輕眼疾手快,按住他的命脈,暮雲一動就疼得厲害,不敢妄動。
“去吧,‘請’三娘子回府。”蘇酥淡聲道。
薑輕鉗製著暮雲往陸映襄的雅間走。
門扉響動,陸映襄歡喜地望來,見到來人,她驚得撞倒桌上的青花瓷杯盞,歡欣雀躍的神情換上驚恐。
傍晚,酉時。
陸無咎帶著一身疲倦,回到清輝院,院子裡分外安靜,靜得出奇。
主屋內亦空曠清淨,桌上的茶水冰涼,竟是許久未有人在。
長隨白蘇拿來燕居服,放在衣桁上緣。
陸無咎問詢:“小林氏呢?”
白蘇怔了怔,似乎沒反應過來,以前世子夫人留在少夫人那裡學習,回院子的時辰比世子還晚,也不見世子過問,怎麼今兒問起來了?
他頓了頓,言語含糊地回道:“世子夫人現下在戒律院等候發落。”
一陣風攜霜帶雪般刮過他的跟前,定睛看哪裡還有世子的身影,他連衣桁上的燕居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就趕去戒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