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蔓舒不解的眼神裡細細解釋,“聽說這種茶生長在峽穀凹處,絕巘峭壁上,產量少就罷了還極難采摘,因峽穀裡常年陰冷無光,所以便叫不見天。往往府裡的不見天都是祖父才能喝的,我想喝還喝不了。”
褚蔓舒對茶藝一道知之甚少,聽陸映襄解釋才知這茶的名貴。
“民女父親偶然得了一小罐不見天,便拿給民女作嫁妝了。”蘇酥頷首低眉。
褚蔓舒半信半疑,“那好,斟一壺我嘗嘗。”
下人接過錦盒就要去斟茶,卻被她叫住,“慢著,我喝不慣下人泡的茶,泡的水要八分熱,跑完後還剩餘四分熱,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
蘇酥知曉她是在使喚自己,“公主不嫌棄的話,就讓民女去吧。”
褚蔓舒撇開臉,繼續與陸映襄閒聊。
她沒說話便是同意了,蘇酥下去斟茶。
她在塢裡訓練有素,琴棋書畫茶藝插花都不在話下,迅速泡好不見天回到翠雪院,方才還擠滿奴仆的屋子竟空無一人了。
“這算什麼啊?泡茶都羅裡吧嗦整了一大堆規矩,茶泡好了人又不見了。”千梨氣得跺腳。
蘇酥也四處看了看,羅漢床左側放著一枚黃綢包裹的木盒,應該是公主送來的禮,“去找找吧。”
千梨抓到一個在翠雪院附近灑掃的丫鬟問清楚才得知,就在她們泡茶的間隙,榮嘉公主與陸映襄去花園散步了。
現在趕去花園,送到榮嘉公主手上的茶必然涼了,蘇酥不得不重新去泡茶,掐好溫度趕過去。
廊下的燈籠被傍晚的風吹得微微打旋兒,攢尖頂亭子裡燃著幾盆炭火,驅散冬季的寒冷,亭外傲雪淩霜的寒梅含苞待放。
蘇酥將泡好的不見天放在亭子裡的圓桌,指尖通紅,既是一路端來被沸水燙得,也是在寒風裡吹得。
“公主、三娘子,茶好了。”
陸映襄自顧自端起來啜了一口,麵上浮現愉悅之色。
褚蔓舒的手自重疊的袖口裡探出,掌心向上,等著宮婢將茶端來,她淺抿一小口,“不錯。”
陸映襄心道何止是不錯?國公爺喝了也得頷首稱讚。轉念一想,榮嘉公主金尊玉貴,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沒見過,山珍海味沒吃過,一盞清茶也不算什麼稀罕了。
兩人在亭子聊得歡欣,眼見著快要天色將黑,也沒有止住的意思。
“三娘子!不好了!”一個丫鬟遠遠跑來,看到亭子裡的公主,驟然噤聲。
陸映襄假模假樣地嗬斥她一聲,對褚蔓舒道:“對不住,我的丫鬟魯莽,衝撞了公主。”
褚蔓舒一反常態,格外大度,“無妨,剛剛她嘴裡喊著‘不好了’,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公主問你呢,你好好說,到底怎麼了?”
蘇酥對二人的閒談插不進去嘴,她也不想插嘴,隻站在原地估摸時辰,冬日晝短夜長,世子應該下衙回來了。
她們對她的冷漠,恰好也隨了她的避免出風頭的心意。她儘可能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誰知,她不願招惹麻煩,麻煩倒像是長了腿自動找上她。
“公主送來的賀禮不見了,奴找遍屋子都找不到……”丫鬟越說越小聲,害怕受到責罰。
陸映襄拍了下桌子,“怎麼會不見?我記得來花園之前它還放在羅漢榻上。”
褚蔓舒望了眼沉沉暮色,耐心已經耗儘,拂了拂鬢邊的珍珠步搖,“興許是被偷了。”
陸映襄:“你說,最後離開我翠雪院的人是誰?”
“是、是……世子夫人。”丫鬟顫抖著跪下來,像是豁出去一般道,“奴看得清清楚楚,公主與三娘子離開院子,不一會兒世子夫人來了,在屋子裡逗留了一會兒,期間做了什麼,奴就不清楚了。”
“閉嘴,世子夫人豈是你能亂說話攀咬的?”千梨喝止住丫鬟的胡言亂語。
丫鬟狡辯道:“奴……奴婢沒有亂說,隻是把自己看見的如實相告。”
蘇酥捏了捏冰涼的指尖,深深呼吸平複情緒。
這一出還真是對著她來的。
蘇酥站出來,泰然自若全然沒有被誣陷後,急於自證清白的激動與跳腳。
“我並未碰過公主送來的禮,千梨可為我作證,翠雪院外灑掃的丫鬟也可以為我作證。”
褚蔓舒勾唇輕蔑笑道,“你的丫鬟自然要幫你說話,院外灑掃的丫鬟與這名丫鬟一樣,隻看見你進屋子,卻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偷東西。”
“公主送的禮都會放進公府庫房,我沒有偷東西的動機。”蘇酥據理力爭。
“怎麼會沒有動機呢?放進府庫的是公府的東西可不是你的。而公主送來的是價值連城的金鏨花大吉如意,你看著心生歡喜便想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