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私局裡的周二傍晚,王秋山關著門的辦公室裡爆發出了一陣爭吵,雖聽不清內容,但坐在外麵的眾人都感受到了裡頭緊張的氣氛。在局裡兢兢業業幾十年的方愛國,難得地忤逆了他的領導,愣是以一人之力,把局麵推到了雙方都下不來台的境地。
“人口信息查到了嗎?那個市的?哪個縣的?幾幾年幾月幾號的事?”要不是他堅守的職業底線不容跨越,他差點對著一臉淡定的王局拍桌子,“特情管理條約規定,與案件有牽連,問題尚未查清的重大嫌疑人,不得作為特情人員!”
“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王秋山看著眼前的人有點好笑,一般都是底下人要激進上頭攔著,怎麼到了她這裡,一切都反過來了,自己更像年輕衝動的那個人,想到這,她收起嚴肅,表情和煦了幾分:“愛國啊,你的這些疑問很合理,徐晚晚的事情,至少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排查起來沒那麼快。至於她作為特情的事,局裡已經上報至檢察院,等待審批了。”
“你怎麼就……!出了事誰擔責任?特情犯法,關聯的警隊人員都會麵臨刑事處罰!”方愛國氣極。
“我上報,自然是我負全責。”王秋山寬慰道。
嗅到了王秋山的決議已板上釘釘,方愛國更是氣惱:“局長啊局長,你怎麼這麼衝動,我們連她的老底都沒摸清,怎麼就能和她這樣的人合作?”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這樁合作的重點並不是她到底有怎樣的過去,而是,她讓我確信,她對警方有訴求。” 王秋山頓了頓,繼續道:“特情是把雙刃劍,現在我們要想的是,怎樣才能用好這把劍。”
“太冒險了!真是太冒險了!這真的值得嗎?”此刻,方愛國覺得自己才是局長,而坐在局長位置上的王秋山,更像個不考慮後果的新兵蛋子,和顧靄有點像,他在心裡默默地將這兩人比較了一輪。
曾幾何時,他們還是並肩的夥伴,隻是王秋山比他先一步上了位,自己隻混到了科長的位置。能力,王秋山當然是有的,這點方愛國從不否認,但第一次做出如此冒險的決定,方愛國內心忐忑。
“我不會拿著同誌們的生命去冒險。”相比方愛國,王秋山倒是淡定得多:“但你問我值不值得,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能精準打擊這條跨境人口販賣的犯罪網絡,讓更多的未成年兒童脫離危險,不管是張三還是李四來找我,我想,我都會做這個決定,除非你有更切實際的提議。”
“局長……”方愛國無語凝噎。
“我知道,即便是她口中的目標與我們一致,這也不是和她合作的理由。”王局望向方愛國,目光如利刃:“但是,答應與她合作,不代表答應和她有一樣的立場。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會利用警方,但可以確定的是,警方一定會利用她。”
“好像有點道理……”方愛國逐漸被王局的這套理論說服,說得沒錯,警方也有實力在的,一個徐晚晚想翻出花來,其實也沒那麼容易,敵寡我眾,可以假意應約然後以此突破,想到這,他暴躁的情緒平緩了些,低下聲音,猶豫地問道:“那……那真的就這麼辦了?”
“等市局審批下來,咱們就開乾。”見難得這麼犟的方愛國理解,王秋山也鬆了口氣,其實不用方愛國提醒,她當然明白自己的決議到底冒著怎樣的風險,方愛國的那些疑問,也並非沒有道理,想到這,她沉沉地歎了口氣:“不過,就像你說的,特情管理一向是個難題,務必要謹慎。”
這場爭論稍事平息,跨越了幾千公裡外的另一場談話正在悄然開啟,被稱作 “老板”的男人靠在沙發上,天色漸暗,燃著的雪茄放在一旁,飄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煙霧。
他剛結束了一場視頻會麵,和幾個月前慈善晚宴上Bloody Flame競拍價第二的買方,對方來自波蘭地,自己隻是在交易方麵稍微鬆鬆口,對方就適時提出了合作的建議,不得不說,這條線可真是搶手,利益鏈上捆綁著無數誘惑,引得那麼多人前仆後繼。
隻是他不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