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 等他(2 / 2)

重圓(雙重生) 紅埃中 3984 字 11個月前

不禁垂了垂眼,才先向姨母見了禮。又轉向其他人。

“這兩日阿朝生病,我不好去看你,你的身體可好多了?”

聲音細細柔柔的,說話的正是公府長房長媳,董純禮。

每年從津州都會送來一批年禮,董純禮幫著婆母管理中饋,自是清楚柳家和公府的關係親厚。聽聞這位表妹來公府的緣由,心下感慨,再聽婆母說起表妹夢魘的事,原也想去看看,卻因衛朝生了病,沒顧得上。

這回見著人,董純禮先是有些詫異表妹的容貌,再見表妹從進門起一直落落大方,便大致明白為何婆母對她會多有關照了。

曦珠看向了她。

麵前是一張如衛虞所言,光是看著就覺得溫柔的臉。

她卻想起上輩子大表哥被設計害死時,董純禮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孕,聽到噩耗心悸痛哭,幾近撕心裂肺。本就胎象不穩,最後竟一屍兩命去了。

隻留下衛朝一人。

回憶起一件事後,總是能牽扯出更多的往事。

當看到一旁的衛朝正用圓溜的眼好奇看她時,曦珠心裡的酸楚更甚。而今的他不過七歲,還不是後來那個在危機四伏的峽州,硬是拚殺出一條血路的青年。

可這些不是簡單的過往,而是將來。

曦珠及時收回了自己的神態,不想露出異樣,朝董純禮笑道:“已經好全了,多謝大表嫂關心。”

不過說了兩句話,一道清冷疏淡的聲音就突兀地響起:“你的京話說得很好。”

說不上來是讚許,亦或隻是一個平淡的事實。

曦珠轉目看她。

衣衫是淡的,神情是也淡的。孔采芙就那樣坐在一把交椅上,手裡捧了盞茶,姿態嚴肅。似乎這世上沒有什麼,能讓她崩壞了如冰霜做成的臉。

但曦珠清楚地記起來,在官差押送他們出城,前往峽州的那天早晨,天色未明,白露凝霜。孔采芙來送他們。

在昏昧天光下,她眼中的悲痛,以及對一雙兒女的不舍,是那樣顯而易見。

那時,孔采芙與二表哥已和離多年,不再是衛家婦。

當聽到這句話時,曦珠才發現自己還遺漏了一點。她在津州長大,與京城隔得那麼遠,照理說不好京話。可她的京話是上輩子練成的,潛移默化地,再也改不了。

她捏緊了手指。

而後道:“在家時,母親常教我說起京話。”

氣氛微微凝滯,有人打破了這份僵持,楊毓笑說:“采芙說話向來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曦珠也笑著搖搖頭,道:“不會。”

六歲的衛錦也來見過她,便又坐回了母親身邊,安安靜靜的。

瞧著冰雪聰明,並未半分後來的癡傻。

衛若還是個要乳娘哄抱的稚童。

曦珠把那點即將湧出的酸意逼回去,著人呈禮後,隻剩下最後一個雕花方匣。

她抿住有些顫的唇,終於抬起臉,問出從進門起,就一直梗塞在心間的疑問:“三表哥不在嗎?”

衛虞湊到她身邊,小聲道:“三哥晌午過後就出城踏青去了,到現在還沒回呢。”

楊毓想起衛陵在那等風月地鬨出的事,溫家的人上門討說法,還沒兩日,就又出去了,忍不住來氣,“他一整日在外廝混,早和他說了過來用飯,到這時候還不回來,難不成誰都等他?”

她原是想這回讓他來見過侄女,免得那樣的性情,住在一個府中,見麵不認識衝撞了人。

但等到這時,楊毓也就叫嬤嬤去傳膳,不再管他。

“曦珠,過來坐吧,不等他了。”

*

散席時,外頭的天已半昏下來,晌午攏起的那團雲到這會,才像是要飄落了雨絲。

楊毓讓人取傘過來,怕半路落雨,並對曦珠道:“若是有缺什麼,就讓青墜過來說聲,不必拘謹。”

曦珠笑著應是。

等出了正院,轉過月洞門,再無人可以看見她的神情時,她整個人才鬆懈下來,一直懸著的心又落回去。

她以為能見到衛陵。

雨霧開始籠罩園子裡的花木,潮潤的花香如一陣輕煙,被風吹了過來,輕飄飄地拂散,臉上的笑漸漸淡去了。

舉目望著眼前的煙雨,忽覺得這是一場夢。

他到底還在嗎?

在這場夢尾,記憶深處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在寂靜的園子裡響起。

曦珠倏然頓住,僵住了身體。

她慢慢抬眼,看向了那葳蕤杏花樹,從罅隙裡晃過如同碎光的銀紅。

須臾間,那兩三粉白花枝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隨意撥開,露出張風流意態的臉。

他從花樹後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