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日 外室之禍(1 / 2)

重圓(雙重生) 紅埃中 5569 字 11個月前

衛陵第二回見到表妹,是端午過後的第七日。

*

同去歲一樣,他邀了一眾朋友到酒樓過十八生辰。

姚崇憲還將群芳閣今歲評出的花魁初鳶請出局,帶到這裡。

酒盞杯碗堆累,佳肴不斷更疊。濃鬱醇厚的酒香漫散雅間,初鳶坐在繡凳上抱琴撥弦,嘈切琵琶聲應和著十幾個少年郎們的行酒令。

低眉婉轉間,細聽那邊的說笑聲,目光不著意地朝坐正中首位的人看。

今日他穿了件赬霞圓領袍,懶散地靠坐在木欄處。

正午的暖光從竹簾縫隙間穿過,往他蘊藉風流的眉眼流轉,又虛浮在半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修長指間轉動著一隻白釉酒杯,慢悠悠地,同他閒適的神情一般。

不知話頭怎麼引到家事上。

席麵上,有人唏噓道:“你們是不知道,我每晚回府,我家那位都要湊來聞我身上的味,是不是有脂粉氣。要有一點,立即哭給你看,害得我回去前都得洗過一遍,換身衣裳。”

誰更哭喪:“你那算好的,我要是惹這我家夫人生點氣,她即刻收拾東西回娘家去。”

娶妻的哀嚎,沒娶的聽個熱鬨。

這時,有人說起:“我前些日子聽母親說起端午那日,在聚福樓遇到國公夫人在給衛三看媳婦了,保不準以後要想叫他出來,可就難了。”

哄堂大笑。

他們都是一群紈絝子弟,家中都有在朝廷中的為官者。再者能與鎮國公府三子稱得上好友,那官自然不會小。

家境殷實,從出生起就在錦衣玉食中長大,除去幾個有出息能讀書習武的,剩下都浸淫玩樂裡。

總歸出了事,也有人擔著。

若論起他們這些人中,誰最好玩無度,衛三絕對是第一個。

曾經還想遠走西域,被鎮國公抽斷了兩條棍子,才沒去成。

他們也著實佩服衛三挨打的功力,鎮國公是守疆幾十年的老將,那身悍然戾氣,一棍下去,常人怕是當場動不了了。

隻是鎮國公常年不在京城,不能時常管他。

若衛三娶了媳婦,以後出門有人管著,簡直不敢想那場麵。

衛陵也是後來才聽阿墨說起,母親端午日給他相看郭家侄女的事。

好在母親沒來問他,他也當作不知道。

即便以後真的娶妻,那也不能管他。

今日高興,衛陵懶得同好友計較玩笑話,隨手抄起桌上的酒籌令,朝人身上扔去,笑道:“會不會說話,今日我的生辰,你提這種事做什麼。”

眾人說笑一陣,酒盞又空。

待重新滿上,已近昏時。

風從窗外徐徐流入,衛陵摁了下有些昏醉的額穴,順著風的來向看去,就見樓下街道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正背對著,與人說話。

霜白色衣裙被拂起微瀾,鬢發似乎垂落一縷,她伸手挽到耳側。

衛陵認出了她。

那日細雨,他看表妹走遠的背影好一會。本以為早忘了,不想這刻見著她,倒又想起來。

她來這裡做什麼?

疑惑頓生間,一輛馬車駛到她身邊停下,她正欲登車離去,卻像是察覺到什麼,轉身朝他這邊看過來。

她的動作太迅速,衛陵甚至沒來得及想要作何反應,就見她仰起的臉上,還有片刻前與人說話殘留的笑意。

“在看什麼?”

喝得熏醉的姚崇憲湊過來,跟著朝底下望。

衛陵一把攔住他,將他擋回桌邊。

“沒什麼。”

新一輪的酒令開始。

衛陵趁著閒隙再往下看,懸在簷角的燈籠暈出光,落在被夜色籠蓋的長街上,人行匆匆。

她早不在那裡,已經走了。

*

曦珠今日同柳伯一道去了興安坊的香粉鋪。

藏香居隻有少數香料是零賣,大多還是直售於鋪子,或是婦人的妝粉,或是藥材和寺廟用香,這些都需要大量的香料。

若是男子做東家,柳伯倒不太敢帶她去做生意,可香粉鋪的東家是個女子,在她說請下,柳伯便同意了。

也是這次,曦珠才明白其中過程。

她笑著要告辭離去時,卻忽然感到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說不上刻意,也許隻是輕輕一瞥。

但那瞬的熟悉,讓她根本沒多想什麼,就抬頭看去。在往來的熱鬨中,隻能看到層樓上,從各處窗內漏出的各色身影。

並沒有人在看她。

曦珠隻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上了馬車。

回到公府,天才將黑。

在經過那棵杏樹時,她提燈朝上看了看,葉片蔥鬱,隱約有青澀的果子從落花處冒出。

春月庭中,青墜見人回來,忙叫人抬水來。

曦珠沐浴過後,便坐在榻邊翻看起《香典》,是從柳伯那裡拿來的。

夜風很輕,帶著絲絲暑氣。

紗罩裡的光逐漸黯下,直到蓉娘來催,她才合上書,躺到了床上。

卻怎麼也睡不著。

曦珠臉側枕著,睜眼望著紗帳出神。

今日是衛陵的生辰。

十八歲。

他現在大抵不在府上,而是在外頭哪處。

從回到所有後事的起始,她不再像上輩子,時刻想得知他的去處。

也許是這個年紀的他不受束縛,喜好玩樂。連姨母他們都不知他去了哪裡。

但她心裡明白,其實是她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若是再見到他,自己能平靜地看他,與他說話嗎?不再像第一次的落荒而逃。

不知道。

隻能順其自然……

似乎想了很多,似乎也沒有,最後整日忙碌的疲憊終究讓曦珠閉上了眼,陷入了夢鄉。

*

五月底。

院角的老石榴花開大半數,橘紅綴在濃綠間。

鎮國公府二爺辦妥戶部給的差事,返回京城。這回沒像之前遣人先到公府通信,因此當門房看到他回來時,先是呆了呆,就趕忙跑去告訴各院。

衛度先去正院見母親。

楊毓拉著他看半晌,感歎說是瘦了,又問此次差事可都好,接著就問可用過午膳了,怎麼沒先來信說要回來,也好讓人備好飯菜。

衛度恭敬地立在母親身前,一一回過親切的問詢,末了道:“今晚要和幾個同僚到外頭吃酒,母親不必勞煩人準備家宴。”

待從正院出來,他便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外頭衛錦正拉著衛若的手,遙遙地朝他看過來,喊道:“爹爹!”

衛度快步上前去,到跟前時,兩個人兒撲過來,一左一右地抱住他的腿。

軟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