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符 撞入他的懷裡(2 / 2)

重圓(雙重生) 紅埃中 4978 字 11個月前

難道他求之不得的是表妹嗎?

這個念頭才冒出,就連衛陵自己也愣怔住。

楊毓早兩日就讓人照例和小兒子說要來寺廟的事,但知他不會來,這日一早果然沒見到他的身影,誰道後頭竟會自己趕來。

這會見他出神,問了兩句。

衛陵正煩著,敷衍過去,隔著絡繹不絕的香客,再抬眼,見表妹還是低著頭。

是因為不想看到他?

他又想起第一回見麵,表妹匆匆離開,上回溫滔的事他幫了她,她也沒和他說一句話。

衛陵索性不在這裡待著,跟母親道:“娘,你們去拜佛吧,我就不去了,隨便逛逛去。”

楊毓就知他來不是為正經事,不管他離去,自帶著兒媳們和幾個小的進了佛殿。

進了殿門,曦珠跟著眾人到蒲團上跪拜。

濃鬱的香煙飄嫋,她抬頭看向高大的金鑄佛身,正低著慈善悲憫的眉目,俯視底下虔誠的信徒。

曦珠原先是相信這些的。

她的娘是被和尚所救,後來在楊家長大,便也信了佛。

等嫁到津州,每年給許多銀錢到寺廟做善事,冬日還到街邊施粥。她那時還很小,也跟著去,卻隻揪著娘的衣角,望著那些饑腸轆轆的窮苦人感激涕零,心裡也很欣喜他們有飯吃了。

爹還辟出一方佛堂來,供著一尊從當地最出名的寺廟請回的玉佛。每當爹出海行商後,娘每日都到它跟前上香跪拜,是想保佑自己的丈夫平安回來。她也跟著娘拜,希望爹早日回家。

可最後……

曦珠眉眼低落,看著手中合握的線香,煙氣飄旋直上,將她帶入另一段過往中。

她第二回願意相信。

是因為衛陵。

那是他第一次上戰場。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的轉變。

他眉目間的驕意已蕩然無存,隻有平靜,當麵對姨母的問詢時,他仍舊笑,還說自己斬殺了多少狄羌人,立了多大的軍功。仿若他樂意建功立業。

曦珠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愁悶來。

他並不高興。

夜間園子,衛陵對她說:“我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可真到戰場上,見到幾千個人朝這邊砍殺過來,我卻像木雞還愣在那裡,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殺回去,若非大哥護著,我說不定就交代在那裡了。”

他仰頭看向晦暗的天際,自嘲:“我比不上爹和大哥,我竟然會怕死,怕回不來京城。”

曦珠看著他,心上湧出心疼,道:“那也隻是第一回,後來你不是也殺了很多敵人嗎?誰說上了戰場就不能害怕,就不能怕死。”

她說了許多安慰的話,他的神色始終低落,卻還是笑著朝她道了謝,又像是回過神來,不明白自己偶遇她,為何會對她說這些。

曦珠卻記在心裡,她去法興寺給他求了平安符,說隻要帶在身上,一定會平安回來。

後來他果真不再害怕了。

在大表哥和鎮國公接連逝去後,他整個人全然大變,守衛北疆再難回京。

曦珠和他僅有的幾次見麵,他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冰冷,與曾經桀驁風流相比,成了鷹視狼顧之相。

她聽說那場讓衛陵一戰成名的戰爭,他率軍晝夜奔襲,斬首六千人,遺骸亙野,萬裡腥膻,把狄羌人的屍首封土,堆成了京觀威懾。

仇恨讓他變得殘酷不忍,有時候曦珠遇到他,被他的眼睛盯著時,能感受到無形而強烈的壓迫,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曦珠已經忘記了平安符,直到在刑部牢獄中,她被那些慘叫哀嚎折磨地幾欲瘋掉時,那個平安符被送到她手中。

已經破舊不堪,被噴濺的血浸透殷紅,上麵遺留被貫穿的箭洞。

他一直把它放在心口護心鏡的位置。

曦珠攥緊平安符,失聲痛哭起來。

那時她去法興寺求符,是要求得衛陵平安,最後卻是那樣的結果。

他的屍骸被運回京城時,早丟失不全,拚湊不出完整。

分明他是被害死的,那些人卻大義凜然地說看在他誓死護衛疆土,來不及等待援軍就戰死捐軀,允準有人替他收斂屍骨。

鎮國公府衛家被禁,誰都不得外出,是洛平將他葬到了衛氏族陵。

上輩子重返京城後,曦珠去看過他。

漸興的秋風裡,她看了許久,一句話沒有說,一滴淚也沒有流。

陣陣梵唄低聲從偏堂傳來。

曦珠抬起頭,站起身走上前去,將香插.入上方的香爐。

既重新來過,她不會再把將來寄托在神佛上。

曦珠走出了佛殿。

外頭人群攘攘,繚繞的香霧幾乎淹沒這座寺廟。

她一個人走下石階,沿著青磚鋪成的窄道走到一棵菩提樹下,那濃密樹蔭下有雕花石欄圍成的放生池。

現下裡麵盛開白蓮,似乎因生於寺廟,都要比尋常地的更加潔淨。

微風驟起,蓮花輕動搖撞,一片花瓣就輕飄飄地旋下了,從碧葉的邊緣滑落,墜浮水麵之上。

池裡放生了魚,都是些名貴品種,顏色各異,遊將過來,搖曳的尾將水晃出一圈圈漣漪。

曦珠看得久了些,又忍不住朝前,要再走一步,探頭去望。

並沒有留意到有人已經來到了她身後。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迅疾伸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

甚至不及眨眼間,曦珠就撞入了他的懷裡。

力道過大,他衣裳前襟的繡紋磨過她的麵頰,鼻尖也有些酸疼。與此同時,一股熾熱烈香湧入。

是麝香檀的香氣。

曦珠愣住。

她抬起頭,卻隻能看到他緊繃硬直的下顎。

“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險,要是掉下去怎麼辦!”

曦珠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落於耳畔的厲聲。

他好似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