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珠是在翌日聽說宴會後程發生的事,因為她。
衛陵為了些無關痛癢的話,竟差點打了那些姑娘們,還放言讓人滾,讓應帖而來的官家勳貴頗有怨言。
晨時,外院灑掃的丫鬟說地繪聲繪色,讓她不禁想起衛陵鞭打溫滔時的樣子。
但曦珠知道衛陵不會那樣做,這個時候的他隻是行事肆意,不顧忌他人顏麵,卻絕不會做出傷及女子的事。
可他為何會這樣?
那些羞辱非議的話大多沒錯,另有臆想偏頗,終不過碎語。
曦珠前世聽了很多,從最初的難過,到後來的麻木,不會再放在心上。若一直將他人的無心之言記掛,是徒累自身。
遑論經過一世,再聽到同樣的話,曦珠聽過也就罷了,她隻是疑惑衛陵如此生氣的緣由。
轉念之間,若是鬨成那樣,衛陵和薑嫣見過了嗎?
曦珠的思緒被一聲嗬斥打斷。
“小心你們的口舌!”
青墜看 向庭院,正清掃塵土落葉的丫鬟們嚇一跳,回頭見朝她們走來的人,還有簷下的表姑娘不知聽了多久,忙不迭告饒是自己多嘴,再也不敢了。
曦珠回神,叫住了青墜。
“提醒一二句就好,不要罰。”
昨日的事情,不定現在有多少人在傳,堵著這幾張嘴算什麼,終歸都是公府的人,她不想接下來的日子讓這些人對她有怨念。
說她不想多生是非也好,或是她沒脾氣也好,她都不在乎。
曦珠回到屋裡,沒一會蓉娘進來,麵上儘是擔憂。
她將姑娘摟在懷裡,道:“你彆聽信那些話,咱們是要嫁作正妻的,到時國公夫人會為你找好婚事,定是個清白的好人家,又對你好的。”不會去做勞什子的妾。
曦珠靠在她溫暖的懷裡,輕輕地嗯了聲,半晌卻道:“蓉娘,若是以後我……我不想再在京城,那我們回津州,好不好?”
話音甫落,蓉娘驚訝地望著姑娘。
她想姑娘現下定因那些話難受,才說出這樣的話,但要回去多難,柳家家底都被搬來了京城,柳家隻剩姑娘一人,若是能獨撐門戶,當時夫人也不會寫信來京城托付。
想及此處,蓉娘更是心疼地說些寬慰的話。
曦珠仰頭朝蓉娘笑了笑,沒有再說這件事。
還不到時候,剛才隻是試探。
到了傍晚時,有其他院的丫鬟過來春月庭,是來送東西。
青墜接過紫檀嵌螺鈿鏡匣,見精美得很,驚訝問道:“誰送來的?”
丫鬟道:“是秦家大爺托咱們二爺送的,說是表姑娘昨日被秦家小姐給說了碎語,特意賠禮過來,望表姑娘勿怪。”
青墜捧著禮回了屋。
曦珠聽了她的話,再瞧那鏡匣,隻覺沉悶窒氣,沒讓青墜擺在妝台上。
“隨意收去哪裡放吧。”
她實在不願看到出現在眼前。若是可以,燒了更好。
*
賞荷宴的第三日,是十五中元節。
楊家為百年世族,崇尚禮佛,每年都會捐獻大筆銀錢給寺廟,用以修繕及布施等事。鎮國公夫人出身楊家,平日也時常拜佛。
早些時候就預備過節帶著府上眾人去京郊的法興寺上香祭祀。
這日天氣炎熱,明晃晃的日光不一會就將人照地冒出汗來。等仆從套好馬車,眾人紛紛登車坐進去。
待人齊了,車夫趕馬,就朝法興寺去。
曦珠同衛虞一道。
一路上,衛虞如坐針氈,還是說起了幾日前的宴,那些話讓表姐彆往心裡去。
曦珠淺笑地說若非她提起,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
衛虞輕蹙的眉才鬆緩下來,又高興地說起另些事。
曦珠安靜地聽她說,偶爾會略微疑惑地問些話,這無疑讓衛虞更加興致勃勃。她喜歡和表姐說話,自己一大堆的話,卻難得找到個願意聽她說的。
馬車在朝山上的小道去,半掀的帷裳外,吹湧進清涼的山風,裹攜繁盛鬆林獨有的木質清香。
前後亦有要上山拜佛的人家,能聽到他們模糊不清的低語。
耳畔沒有聲了,曦珠轉目,看到衛虞已經半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
路途遙遠,少說要兩個時辰,又悶坐車裡,難免困乏。
曦珠偏頭望著外間景色,一幕幕地從她眼前流過,與記憶裡深藏的那些畫麵重疊在一處。
原來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從後頭趕來,落到地麵上的聲響,猶如紫電驚雷,挾雜雷霆之勢。
曦珠怔然。
不用去看,她也知曉那是衛陵的坐騎,是國公在他五歲時挑選送予的汗血寶馬。
前世她曾站在公府的大門前,和眾人期盼地等待他從北疆回京。
而當這樣的馬蹄聲在長街的儘頭響起時,她便知道他回來了。
她很快也要見到他了。
在他快要經過時,曦珠卻將帷裳輕輕抖落,遮去景色,也擋住了一道似乎要看過來的視線。
很快,熱意在車廂內蒸起,將衛虞熱地從睡夢中醒來,迷糊地嘟囔聲,曦珠愧意地想要再掀起帷裳,讓些風透進來,恰好到了法興寺。
眾人下車後,曦珠看到最前麵的衛陵,他正和姨母說話。
不過隱在人群中的一眼,他極快地察覺出,朝這邊看過來。曦珠向衛虞靠了靠,垂眼躲開了他的目光。
見不遠處表妹的神情,衛陵手裡還握著韁繩,交給跟上來的仆從,心下起了莫名的情緒,卻不知是什麼,隻讓他越加焦躁。
衛陵本不欲來拜什麼佛。
他又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求人不如求己。
但這些日他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從前夜裡幾乎不做夢,他生來不缺少什麼,靡衣玉食、金銀玉器,還有一堆好友同行玩樂,即便惹出禍事,自有家中勢力擺平,有什麼是需要到夢裡才能尋求到的?
可自從表妹來府上,見過麵後,他就連續做了幾個奇怪的夢,且總是回想起忘不掉,這算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