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嬌嗔地瞪他一眼,才道:“怕你熱,解開了好讓你散散熱氣。”
秦真望著她,滿是曖昧,“在你身上更舒服,你身上涼涼的,解熱。”
慕雪啐他,“不正經!”
“我是說認真的,你身上確實舒服。你說這麼大熱的天,你怎麼就沒汗?”
慕雪笑道:“這麼熱的天,哪能不出汗,我是剛用涼水衝了澡,所以才渾身涼涼的。方才,那烏梅汁舒服吧?是我一早就讓人弄好了放在井底裡鎮著的。洗完澡,再喝上一碗,真是舒服賽神仙了!”
秦真見她說得如此開懷,更生不滿,“你倒是有法子舒坦!就是不想著我!”
“哪裡不想著你,我不是特意過來送烏梅汁了!這井裡鎮東西吃的法子,我也是昨日才剛想到的!往日夏天,京裡也熱,可沒這麼熱過。你知道嗎,府裡地窖裡的那些藏冰有部分化了,我方才正讓人處理。我知道你不耐熱,而這些冰雖解熱,但效用還沒這麼快,又怕廚房弄得西瓜不夠爽口,才想出了這法子,哪裡不是想著你?”
“可你許久不來找我,這是事實吧?”一直以來,兩人耳鬢廝磨慣了,有時是秦真去她房裡,有時則是慕雪來他書房。往昔,若是秦真忙碌,她便會來書房陪伴。可自從打江南回來,她極少涉足書房。他若不找她,她也很少過來尋他。對於這點,秦真可是不滿已久了。
慕雪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一邊給他打扇,一邊戲謔道:“我怕來了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那多不好,你說是吧?”
雖然她臉上掛著的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似是在說笑,但秦真的心還是緊縮了起來,他緊張的抱緊了她。因為他清楚得記得,在這書房最後的一夜,便是兩年多前的那一夜,那晚她看到了那個荷包,之後他們就……或許,她真的是因為這個,才不願涉足這裡。他知道,那件事是一根刺,深深紮傷了她。即使傷口愈合也是有痕跡的,否則她不會介意至今。可是,她也該明白他的一片心,那樣的事不會再有了。
秦真的聲音悶極了,“我知道那些事傷了你的心,你不可能都忘了,可你也說過要信我,不再把那些舊事放心上的……但自我們打江南回來,這些日子,你來書房找我的次數一個手都數得出來!”
聽得他這麼說,慕雪先是一愣,接著便會意過來,不由彎起了嘴角。其實,事情並不是秦真想得那樣。這些日子倒不是她故意不來找他,實在是江南回來後府裡的事情太多了!撇開家裡的瑣事和那些煩人的賬本不說,這些日子以來,就是大事也有不少,皇上的壽辰,中毒事件,兩個孩子的婚事,哪件不要花心思耗心力?她都忙得找不著北了,哪裡曉得他卻在計較她不來書房找他!連這個他也要小氣生氣,真是的!
慕雪好笑地望著臉色緊繃的他,也不忙著辯解,隻俏皮打趣道:“爺的書房,可是商討大事之所,不是爺親自吩咐的,閒雜人等免入。萬一,我來得不是時候,你又正尋人出氣,我豈不慘了?”
秦真不悅的撇嘴,“你什麼時候成了閒雜人等,我怎麼不知?”他的書房確實不是可以隨意出入的,能在這兒伺候的奴才也不多。所以方才,才會出現那使喚的人都派出去的局麵。但是,她一直是被特許的。連通報都不用,就可以直接來找他。對她,他從來就不設防。而她現在,卻用這個理由搪塞他!他聽了怎能不氣?
瞧他真生氣了,慕雪隻好歎氣道:“同你玩笑你也惱,四爺的脾氣真是越發的大了!我們回來這些日子不是事情一樁接一樁嘛,先是父皇的壽誕,然後是雅兒的婚事,後來你又出差去了,再後來又是中毒的事,接著便是旭兒的婚事,一直也沒時間好好來陪你。如今,我得了空,隻要你不覺著我煩,我日日像以前那般來鬨你,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隻是溫柔地望著她,然後輕輕吻她的眉毛,她的眼睛,沿著鼻子下滑到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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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上次我和你說的事你想好了嗎?”
雖然趙六這樣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王路還是嚇了一跳。小心的左右環視了一番,王路才用隻有兩人才聽得間的聲音低聲道:“你再容我想想。”
趙六明白王路是心動的,遂再接再厲地勸說道:“王兄弟,那樣好的事情,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要曉得,你不乾自會有人乾的!你若是按照我說得做,好日子自然在後頭等著你!若到現在,你還活不明白,不懂的為自己打算,說不定哪天就會像上次一般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們這些奴才的命,在主子眼裡根本不值錢!既然一樣是個死,為什麼不讓自己在活著的時候活得快活些呢?既然老天爺讓咱們來這世上走了一遭,那我們就要對得起自己,你說對不?這麼明白的事,王兄弟,你還有什麼好想的?”
不得不承認,趙六那天說的一番話確實在王路的心中掀起了一番很大的漣漪。王路從沒有想到這個一直在馬廄勤勤懇懇乾活、從不多話的趙六,會有那些門路。更沒有想到,他會就這麼找上自己推心置腹說上那樣一席話。但是這些日子,他卻一直很認真的在思索趙六說過的話。他確實很為趙六勾勒的圖景心動,但也不免擔憂、害怕,感到不安。這三日,他夜夜難眠,輾轉反側,委決不下。畢竟他在這裡也好些年了,對主子多少總是有些感情的。何況府裡的規矩,他也很清楚。若是被發現了,這條小命一定是保不住了。可是……自己不照著趙六說得做,這條小命就能保住了嗎?
當日,他挨了二十下手板,罰了兩個月的薪俸,雖然還是受了些皮肉苦,可是比起之前的小順子那二十大板的皮開肉綻可是好多了去了。其實,不用蘇總管開導,王路也曉得自己這條小命當時緊懸一線。要不是王妃來得巧,又一向存著善心,他那日就怕要見閻羅了。王爺的脾氣一向不算好,趕上心情不順的時候就隻能認倒黴。而暑熱是爺的大忌,也是他們這些在書房做奴才最提心吊膽的日子。日後,也隻有加倍小心伺候。
從小,他們這樣窮苦人家的孩子就不值錢,不是賣給人家做仆人,就是送進宮裡當太監。有的,甚至等不到被賣,就活活被餓死了。更有甚,在災年,有些孩子被當作牲□□換。易子而食,這,並不是傳說。這些,王路都是親眼見過的。所以,他覺著能被買走,能在主子家有口安穩飯吃,能繼續活著,就是幸運了。所以,他也從沒再想過彆的啥了。
可是,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找他,說要給他銀子,讓他安家,讓他娶妻生子。這是他這輩子連做夢都沒想過的事情!他震驚,喜悅,又忐忑不安,所以隻能在接受與拒絕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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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那個小順子在受刑的當晚就被勾搭了,而那個叫王路的小廝,自然也沒有逃過那些藏在暗處彆有用心之人的眼。
慕雪輕輕歎息。
雖然這種事情,不難想象,可每每真的遇著,還是覺得不舒服的。都是自家弟兄,卻要相互防著、算計著、派內奸、玩離間,在間諜與反間諜中日複一日,累是不累?
自從煙嵐的事情過後,慕雪暗暗對整個府邸進行了一次人員疏理。因為,當初那個沉香就是一個沒有被及時發現的內線,而這個內線在整個事件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這次清查,慕雪是下決心要化大力氣一個不漏的查的。
畢竟,她曾被鎖入小院一年多,後又經曆了中劍、負傷、養傷、離府,前後算起來,她對府邸的管理,有兩年多的空白。兩年多,可以發生很多事。就是當初一些經過嚴格把關層層曬選進府的人,也難防有變。更何況,是那兩年混進府的新人了。所以,這次的徹查是十分必要的。
這個府邸,是她和秦真的家。而家,在慕雪概念裡應該是安全的,是溫暖的,是溫馨的港灣,是堅固的堡壘,而非充滿了謀算的危險之處。她想,即使做不到萬無一失,她也要用她的全力將風險降至最低。因為,這裡住著她在這世上最愛的人,同時也是最愛她的人。
肅清的事情,自煙嵐事件後,慕雪就一直默默地在做。
秦真出差回來後,她便和他說了自己的想法。秦真同意並讚賞她這樣的思慮周全。不過具體做法上,他也給了他的意見,他說:“你先彆急著動手清除那些暗哨。等弄清楚了,先告訴我一聲,我先看看那些能用的。”
慕雪明白他的意思,能用的先留著,按兵不動,等時機到了還可以玩反間諜遊戲。這樣的利潤,可是要比一下子清除來得更可觀。可是,這樣做,無可避免的會帶來一定的風險,而且應對此類事情也總需要特彆小心,因為一個不慎就是引火自焚,所以必是累心累人的。
慕雪雖然不喜歡參與這檔子事,可是她更知道秦真的想法是對的。他說,“既然彆人都把探子派家裡來了,那我們也彆浪費了,否則也辜負了那些人的‘好心’。再則說,除去些不要緊的,留著些緊要的,人家反而更放心,也不會再想彆的招,咱們也能消停一陣。”
與其苦苦防範,不如掌握主動!秦真的想法是不錯的。
隻是這樣的日子,想來總是有些可悲的。
可是,生在這樣的人家,不玩心眼,不鬥贏彆人,那麼就隻能被人玩、被人整。輸家的命運總是淒涼的。
所以,麵對那些明知的間諜,慕雪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既防且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