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走後,秦真一直昏迷不醒。
此刻,他才剛轉醒。可他一有了意識,便掙紮著下榻。隻見他身體搖晃,根本站不穩。
小蘇想要上前攙扶,秦真甩手撇開。小蘇望著主子的眼神,便知道此時任誰也攔不住主子的堅決。
秦真雖然頭暈目眩,但還是強撐著,急步趕到慕雪的身旁。
他輕輕撫上她的額頭,此刻間他感到慕雪的身體仍然溫熱,臉上也恢複了血色,一眼看去就像是睡著了,心不由放下了些。
隻是她的枕邊多出了一封信,秦真瞧見後急忙打開,信上隻有一句話:“她的魂魄已離,隻有這軀體還可留在這裡享儘這兒的命數,望施主好自為之!”
秦真望著慕雪沉靜的麵龐,心中大慟不已。雖然不願信老和尚的話,可是經過那一刹那的變幻,秦真已經明白這個老和尚確有道行,她怕是再也回不來了!想到這兒不由悲從中來,一口鮮血不由從口中噴薄而出!
一旁的秦旭見父親如此,不由傷心地勸慰道:“爹爹,娘親是不會願意見你這樣的。”
秦真恍然未聽,他望著床榻上的人,口中隻是幽幽問秦旭道:“你師傅來過了嗎?”
“嗯。”秦旭輕輕頷首。
“他怎麼說?”
“……”
“說吧。再壞的結果,我也受的住。”
“師傅說,娘親的身子曾受過大傷,在那時便傷了元氣。如今一口氣上不來,遂昏迷不醒。雖然我們灌了這許多藥下去,恐怕也隻能保住娘親的氣息不絕,卻恐怕……恐怕…再也喚不醒娘親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秦真念叨著這句話大笑了起來,原來她是替他受了那一劫,所以才不能再醒來!秦真拂過她臉龐的碎發,極致溫柔地說道:“往後的歲月,你還是要陪著我!不論你醒不醒來,我都伴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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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秦真在書房辦完差事,仍舊回到慕雪的身邊就寢。隻有將她攬入懷裡的那刻,他心裡才覺踏實。
他隻當她睡著了。
每個夜裡,他還是如往常一般抱著她,有時和她說他的煩惱和憂愁,有時則是和她說說小孫女的趣事,有時會回憶從前他們鬥嘴時的趣事,有時則會說說那些她安排的事務如今進行的如何。
所有的一切,他還是隻想和她分享。他總覺得,有一天她可能會突然醒來,眨著眼,用她一貫愛捉弄人的頑皮語氣對他說道:“秦真,你嚇著了吧!其實,我一直都在,隻是太累了,這才睡了這許久……”
他總盼著有這麼一天,她會醒來!還和從前那樣,與他一起分擔憂愁,分享快樂!春日一起賞花,夏日一起消暑,秋日一起烹茶,冬日一起煮酒!她還會和他鬥嘴撒嬌,笑鬨逗趣!甚至從前她故意地刁難和那些庸人自擾的無理取鬨,如今想來也倍覺甜蜜。他隻望她醒來,哪怕瞧他一眼或罵他一句,他也覺得欣慰無比!
可她睡的這樣安詳,似是很熟很熟,怎麼也不願醒來。
秦真每每這樣癡癡地望著她,心裡就覺得心酸。可是,隻要有哪怕一絲希望,他都不願放棄。
他還是如以往一般,在她的額頭輕輕種下一個期盼的吻,然後才悄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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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正和元年。
他站在紫禁之巔,俯視下去,心頭有一股痛揮之不去!這一刻,他多想身旁站著那個他熟悉無比的身影,他溫柔地握著她的手,輕憐蜜愛地在她耳邊告訴她——“朕是萬民之主!這是我們的天下!”
那個女子,是他的皇後,理該站在他的身畔,在他回眸時對他微笑,輕輕喚他一聲:“夫君……”
可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睡著。
當獲得天下,獲得一切,卻不能獲得她的肯定和微笑,他便覺得心頭仍是有巨大的一塊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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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二年。
秦真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揉了揉疲憊的眉心。
他信手從桌下的暗格裡,翻出他早年便讓人裱好的一副畫。隻瞥了一眼,他便舒心地笑了。那會兒,他也老是在書房用功,她來到書房之後並不打擾他,隻是畫了這個笑臉,還在旁邊留下一句——“記得要想我哦”,便悄然離開。他那時忙完,望見這幅她的小作,便忍俊不禁,遂悄悄讓人裱了起來。如今看著,想象著她畫這幅小畫時的可愛神情,心中滑過絲絲暖意,不由有些安慰,方才的疲倦似乎淡了許多。
又批了兩個時辰的折子,秦真終覺得倦了,遂命人伺候洗漱褪衣。
來到龍床之上,秦真將他的皇後攬進懷裡,輕輕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個思念的吻。不久,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
因坤寧宮年久失修,皇上在即位之後便命內務府整修。可惜修了近兩年了,皇上還能挑出許多毛病,命他們再修再辦。遂,皇後一直被安置在皇上所居住的養心殿裡,始終未曾移出。
而眾人對皇上換寢殿,都有百般猜測。最多的是,聯想那些說他篡位殺父的留言,說他心虛,不敢住正陽宮。其實誰都不曉得,這男人換寢殿,為的就是自己心愛女人的潔癖。她曾說過,“那龍床有什麼好的,也不知躺過多少女人,臟死了!”
養心殿,以前隻是書房。沒人住,自然無龍床。現在有人住了,自然要重新置辦一切。而若留在正陽宮繼續居住,那頂多換換被褥,總不能無端的換床吧。遂,為了她過去一句無心之語,他換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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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三年。
見皇上對那些道士與和尚寵信備至,朝臣們不禁開始有了議論。
其實,秦真自從那日陪慕雪上香得知了一切,便開始積極收集所有關於靈魂出殼的學說。
而自慕雪突然昏睡不醒之後,又被那來去無蹤地老和尚下了斷語,秦真更是潛心專研佛法,特彆是對佛經中那些離魂歸魂之術尤其上心。
如今做了皇上,他更是大大搜羅各方麵的靈魂轉化之說。甚至對於方士道人那些旁門左道,也開始入迷。
朝臣不知前因,隻是對眼前的情景有所擔心。甚至有人鬥膽勸諫。皇帝卻一概不理,仍舊顧我,甚至一日比一日更為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