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了?”
“皇上請放心,那日月合璧和五星連珠都已經經過祭天儀式,如今皇上的天子之氣也融入了這符水。小道算得,皇後娘娘心裡不舍,一直存著回來的心思,還留於那異空間。隻要這些氣息,能穿透那些結界讓娘娘感知,娘娘必能蘇醒。”
“還要多久?”
聽得皇上追問,王一鳴雖然心裡已經緊張了起來,但臉上還是陪著笑容,小心翼翼地答道:“這事最重要還是要看娘娘的感知力,小道雖不能預計確切的日子,卻知這天也不會太遠。”
皇帝眉頭緊蹙,盯視著眼前的道士,沉聲逼問道:“你是說,你還是沒能耐讓娘娘立即醒來?”
“小道已是儘了全力。”王一鳴低頭避開了皇上這淩厲的眼神,強壓住心頭的害怕,暗自鎮定。他知道此刻若是他有絲毫慌亂之色,隻怕皇上再也不會信他,弄不好一個震怒擲下,他的小命便休矣。
“可半年前,你不是這麼對朕說的!”皇帝還是冷冽地盯著眼前的人不滿道。
王一鳴心裡不是不害怕的,但是瞥到皇上用明黃色的帕子包著的手,想到皇上為了喚回皇後而數度割指取血,又想到皇上對皇後娘娘的百般關切愛護之情,一瞬間主意便有了,遂此刻他的聲音比方才更鎮定,“皇上息怒,用這法子召喚娘娘的神魂是必能奏效的。可皇上曾說過,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保住娘娘的神魂不受外物侵擾。所以,現在這法子用起來緩進,效用自不能一時顯現出來。若是激進些,定能立即奏效,但恐要傷了娘娘的鳳體,所以……”王一鳴話到此處便故意停了下來。
而皇帝一聽到事關皇後的身體健康,立即肅然地吩咐道:“朕要你喚回娘娘且不許傷她分毫!”
“小道遵命。”王一鳴仍舊低著頭恭敬應允,心裡到這刻才鬆了口氣。
一道透明的魂魄掙紮著想要睜開眼,可是視線始終無法焦於一點,眼前模糊一片,而耳邊也有些吵鬨,分不清是什麼聲音,隻覺得亂哄哄的,但是她曉得這不再是那個困住她魂魄的漆黑空間了,因為這有光有聲,可她現在又在那裡?
隻覺腦袋一片眩暈,渾渾噩噩,即使用儘全力也無法集中心神,聽不清也看不見……這樣持續了不知多久,慕雪似乎能聽到輕微的聲音,像極了那個熟悉的呼喚,慕雪激動了起來,這真的是來自他的召喚嗎?慕雪不知此刻自己是否幻聽,但口中無意識地念出了那個魂牽夢繞的名字:“秦真——”
就在這刹,一道強光射在了慕雪的身上,之後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待她再有感覺,她朝思暮想的人已經將她擁入了懷裡。
慕雪不知這是不是夢,隻是有些不能相信地撫著他的臉,望著他眼角生出的那些細紋,看著這思念了千萬回的麵容,不禁濕了雙眼。
就這樣傻傻地凝視著他許久,慕雪才意識到這兒已不是她原先的屋子,陳設用器雖然都有些陌生,燈光昏黃也一時辨不清是在哪裡,可被麵上用的薰香,自己身上的淡淡花香,以及他身上那沐浴過後的清爽氣息,依舊熟悉。
“秦真——”慕雪輕喃著他的名字,帶淚的臉龐輕輕揚起笑容。
才剛蘇醒,慕雪其實也沒什麼氣力動彈。雖然她很想喚醒他,與他說說話,可是看他睡得這樣熟不忍心叫他,遂隻是乖乖地躺回他的手臂,柔順地靠著他的胸膛,靜靜地聽他的心跳聲。
慕雪一直勉力自己睜開眼保持清醒,起碼要等他醒來,與他說上幾句再睡去,可不知不覺中慕雪又失去了意識。
待慕雪再度有意識,就覺察到自己的額頭,接著是鼻子,然後是嘴唇,一一被那熟悉的大手輕輕地拂過,這樣眷戀珍惜又小心翼翼地碰觸,讓慕雪的心頓時湧起了許多的心酸和不舍。
她下意識地坐起身子,伸出手,緊緊抱著這個萬分愛憐自己的人。
秦真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他好怕這是自己的錯覺,這一刹他不敢動也不敢說話。隻怕自己輕輕一個動彈,方才感受到的便不是真的。
至到望見她一直緊閉的雙眼裡,此時盈滿著的是他熟悉的愛戀,他才開始感到了欣喜,可他還是好怕這一刻不是真的。
他輕輕撫著她的臉,雙眼同她一樣含著激動的濕潤。這一刻他們沒有說話,卻都明白了這不是夢,但這是比夢更讓他們期待的事!
他們緊緊相擁,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們夢想的事是千真萬確的了!
秦真牢牢抱緊她,緊得慕雪難以喘氣,可是她明白他是在害怕,這一刻因為太激動所以他們都難以成言。隻有這樣,也隻要這樣,他們就滿足了。
不知過了多久,慕雪才輕輕和秦真言道:“秦真,我餓了。”
聽著她嬌軟的語調,撒嬌似地輕訴,這夢回了無數次的熟悉音調,秦真此刻心頭滋味複雜,欣喜但不禁有些心酸,甜蜜又含著些憂傷,過了一會兒才平複了心緒,柔聲問道:“想用些什麼?”
“什麼都好,隻要有你陪著。”
秦真摟著她,輕憐蜜愛,這一刻心中湧起的都是滿足。
一會兒,他才輕輕說道:“先喝些薄粥,再讓太醫來給你號脈,看看用些什麼最合適。”
慕雪嘟嘴,“還沒吃飯,就要想著吃藥,我好可憐。”
“小傻瓜!你昏睡了這許久,身子羸弱,不好好調理怎麼行?”
慕雪沒有反駁,隻是嘟著嘴賴在他的懷裡歎氣。
秦真撫著她的背,輕輕哄道:“那些藥膳,太醫斟酌再三,味道也還可以,並不那麼苦。”
“唔……”
秦真知道她不樂意,也未再說什麼,隻是喚人上前。
當值小太監上前恭敬問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慕雪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睡真的太久了。現在秦真,已不再是雍親王,而是皇帝了,不知現在是什麼年號?又是他執政的第幾個年頭?不知不覺間,她錯過了好些時候。那些理應站在他身邊的時候,她都不在。想到這兒,她不由輕輕歎息。
這時小太監已經領了旨意躬身退下,秦真這才望著慕雪輕輕問道:“好好地,怎麼又歎氣了?真為了要喝那些藥,那麼犯愁?”
慕雪望著他的眼,撫著他的臉輕輕搖頭,慢道:“不是的。我隻是覺得時光匆匆,我似乎錯過了好些事情……不知不覺間,你已經不再是雍親王了……”
“我是皇上,你不高興嗎?”
慕雪再次輕輕搖首,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間,“不是的,隻是覺得時光流逝得太快,遺憾那些日子沒有能和你比肩而立,為你卸去疲憊和憂愁。”
秦真牽過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心口,“不,你一直在我心間,始終與我同在。不論失意還是欣喜,我總希望第一個與你分享,每每在夜裡抱著你低低敘述,那會兒我總能覺著我不是一個人,起碼有你一直陪著。”
“秦真——”幾縷感動,幾縷心酸都交織在了心間,滋味雜陳。慕雪隻能緊緊抱著秦真,平複著心中湧出的那許多不舍和心疼。
秦真也緊緊摟著她,真摯道:“不論我是什麼身份,我對你的心意從未改變!你是朕的皇後,是要陪朕一輩子的人。”
她明白。可他們的一輩子,能有多長?她的身子這麼差,又能陪他多久?
想到這兒,偎在秦真懷裡的慕雪隨即問道:“現在是你的年號多少年?”
“正和三年。”
他們或許時間不多,她的這個身體並不能支撐到多久,說不定又會再一次的陷入沉睡。
聽到她的歎息聲,秦真抬起她的小臉,見到慕雪臉上露出的淒苦神色,忙追問道:“怎麼了?”
“我害怕,怕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與你分離……”
“你放心,我絕不讓你離開!朕說過要留下你,便說到做到!”
“可是……”
“你不用擔心。那些事,朕都會安排好的。”
“嗯。”慕雪雖然心中擔憂,可這一刻隻想依賴他,相信他能將一切料理妥當。
喝完了粥,剛接過宮娥遞上的帕子拭了嘴,便見秦真示意讓外麵等候的張太醫進來。
隔著簾子,張太醫小心翼翼地診脈。一會兒便見這老頭瞪大了眼睛,似又不信地再搭著脈斷了一回。此刻隻見他眉頭緊蹙,一副苦惱的樣子。
皇帝在旁看著,心裡不由擔憂起來,便沉聲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回皇上,微臣覺得皇後娘娘現在的脈奇特之極。既不似之前有瘀阻之氣阻滯,脈弱難探,清淺微至,又不似平常體健之人脈象強而有力,勃勃生氣。如今娘娘的脈象,時弱時強,時而似久弱之人,時而又似強健之人。微臣實在是無法斷言,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雖心知皇後這病蹊蹺古怪,不是常人看得明的。但太醫的話,還是讓他感到擔憂不已,心中一沉,剛硬的臉頰又繃緊了幾分,十分不悅太醫這樣含糊不明的診斷,於是冷聲道:“朕看你分明是學藝不精,故胡言亂語的編排這番推脫搪塞之辭!”
張太醫大驚,隻知自己已經惹怒了聖顏,苦著臉不知如何分解,隻能趕忙跪下告罪道:“微臣確實所學不精,看不出皇後娘娘的病,還請皇上恕罪!但是這等脈象,醫書從未有過記載,方才微臣所言句句屬實,胡言亂語確實不曾。皇上若不信,要以此降罪於臣,臣也無話可說。”
皇帝還想發作,便聽床上的女子開言溫柔勸道:“皇上,臣妾的病本來就不好診療,張太醫既對臣妾的病無法詳解,不如就著他告退吧。”
皇帝聽愛妻為他求情,眉頭仍未放開,依然緊緊蹙著,但礙於妻子的求情,還是開恩淡淡說道:“退下吧。”
張太醫悄悄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暗歎自己時運不佳。本來往日他和李太醫兩人總要輪流為皇後診脈。今日本該輪到李太醫,可惜李太醫正好了受涼拉肚子了,遂他隻好來了。來之前便聽聞皇後娘娘已然醒來,想皇上應該是歡喜不已有所褒獎才是,他還曾暗暗高興今天自己有幸前來!沒想到診脈卻探到的是這奇怪的脈象!方才皇上震怒的的樣子,他隻要稍稍一想,便覺得心有餘悸。要不是皇後娘娘已然蘇醒,又一向心地仁厚寬和出言替他求情,怕今天他不能善終。帶著幾分感懷,幾分餘悸,張太醫恭敬地跪安告退。
太醫走後,秦真來到慕雪身邊,心中雖然擔憂很甚,但還是力持鎮定道:“你放心,朕定會找到良醫為你再診脈。那個王道士看來有幾分法力,朕即刻著他來為你診治。”
慕雪拉過秦真的手,緩緩說道:“秦真,彆為了我,為難彆人。我的身體情況特殊,太醫看不出來也不算稀奇,你彆為我擔心。”
秦真彆開眼,掩飾道:“朕隻是厭惡他沒有能耐!”
慕雪輕笑著靠近他的懷裡,調侃道:“做皇上可要心胸開闊,不能隨便討厭人的!”
秦真知道她是故意玩笑,可還是板起臉不悅道:“你是說朕小氣?”
“你不小氣,隻是關心則亂!秦真,我已然想開,上天能多給我一刻,我便多陪你一刻。即使我不在了,我的心也永遠陪著你,一直一直……至到海枯石爛。”
聽她這樣說,秦真並不覺得快慰反,而更加擔心害怕了起來,遂嚴厲道:“不許再說什麼多一刻少一刻的話了!朕早就說過,要你好好地陪著朕一輩子,往後的歲月都要你康康健健的陪著朕!”
“好……”慕雪依賴地靠在他的懷裡,努力地想要用這樣的答允讓他安心。雖然命運的安排她不知,但是隻要多給她一刻,她便要多讓他高興一刻。
秦真緊緊地攬著愛妻。有她在懷的這刻,雖然能感到幾分踏實,可方才那些竄上心頭的擔憂,還是攪擾著他的心。沒有多想,秦真便立刻派人去傳王一鳴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