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痛往事 第三卷:皇帝與皇後的撒糖日……(2 / 2)

做幸福的嫡妻 畫中留白 10657 字 9個月前

於是,他隻好搬過她的小臉,認真答允道,“好,隻要你問,我都實話與你說。”

慕雪心中疑問雖多,但經過方才的一番時間的靜心思量,已理清了脈絡,遂有條不紊地問道:“我知道旭兒定然是出了什麼事情,否則你不會攔著所有人告訴我的。我要知道實情,他……到底怎麼了?”

秦真凝視著她焦灼關心的模樣,眼裡掠過傷痛,啞聲道:“他的臉上有傷,心裡也有傷,朕知道他心裡怨朕,若不是朕當年硬要他……他也不會……朕其實也不忍心他受苦,可朕當時沒有其他的法子……”說到這兒,秦真不由閉上了眼。

這股痛埋在他心裡夠久了,他無人可訴,更不敢告訴這個和自己最親密無間的女子。

慕雪能感受到秦真心裡的沉痛和悲傷,她已經預感到那些過去會很讓人傷心。

她憐惜他的痛,但這刻她不能出言安慰他,因為她更渴望知道真相。所以,她隻是追問他,“他是為什麼傷的?”

“明宣六十年,他自請出戰,上了西北的戰場,為國奮戰。那些日子,他表現得很優秀,皇考也數度誇獎,我心裡不知為他自豪過多少次!他的英勇智巧,不僅破敵營數十個,繳滅敵人數萬,破壞了敵人的最主要的幾處糧道,還巧妙地獲取了敵人的聯絡方式,製止了敵人要發起的聯盟戰役。可惜,就在要徹底摧毀敵人的核心力量時,他不幸中了敵方的暗器,那暗器傷了他的臉,當時那傷很嚴重,幾乎看不出他原先的樣貌……而之後,旭兒便被皇考召回來養傷。那會兒,本該讓他最心愛的女子陪他度過那些最艱難的歲月……可是,就在他去戰場廝殺的時候,他的王妃已……難產身故……”

“你是說……寧兒已經……”

見秦真輕輕頷首,慕雪的心蕩到了穀底,她能感受到兒子心中的劇痛。那樣生理心理的雙重打擊,叫孩子如何承受?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是因為當年我的一念之差嗎?或是我們不讓他回複身份,也許就不會……”

秦真抬起她的腦袋,輕輕抹去她臉頰的淚水,不忍她如此自責地寬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天下有哪個做父母的,不想孩子好!就算旭兒心裡再難受再埋怨朕,隻要他還活著,就是希望!要說不是,也是朕的不是,朕不該逼著他娶老十四的內侄女顏怡月!更不該誤信老九他們的情報,害旭兒受這毀容之苦!”每每想到此處,秦真心裡就恨不得將秦塘千刀萬剮!

慕雪聽了秦真的這些話,不由抬起頭望著他,此刻她心中雖有疑問,但也忍不住埋怨他。可當望著他眼裡的傷痛,她又為著他心痛。她默了一會兒,才歎息著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真的雙眸不自覺地回避著慕雪,一會兒才傷感地言道:“那會兒父皇立了老十四為大將軍王,為了控製住老十四手上的兵權,我讓旭兒娶了老十四嫡王妃的內侄女顏怡月。這樣才能讓他深信,我會讓章岸落供給糧草給他,不會暗中掣肘,像老八他們那樣。”

慕雪心中歎息這複雜的糾葛,也歎息秦真做此決定的無奈,可還是不禁埋怨秦真,明知故問道,“旭兒那時可同意?”

秦真沒有看向慕雪,而是看向不知名的遠方,似是憶起什麼,眉頭緊蹙,“起先不同意,而後……同意了。”

“他為何會同意?

秦真望著她,緩緩說道,“我以孝道問之,我問他:‘這些年,爹娘對你嗬護備至,萬般都隨你心意。如今家中碰到難處,而你為父母做過什麼?你這般模樣,可是仁孝之舉?’他答不出來,隻能應允。”

“就這麼簡單?”

“簡單?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與他分析當前形勢,和他講人生理想,談丈夫情懷,他都置之不理。隻這孝道一樣,他無法反駁。何況你當時正在病中,他有為你診治的責任,如何可以拋下父母,隻為了成全一己私欲——那所謂的小兒女情愛?”

“那你可知他的傷心?”慕雪目光哀傷地望著他,為他用這樣的法子逼迫旭兒就範而感到痛心。

秦真暗自壓下心中的不忍,強辯道,“自然知道。可旭兒身為我唯一的嫡子,不該為我們這個家儘他該儘之力嗎?”

慕雪沒有反駁,隻是輕聲問道,“婚後旭兒與顏氏相處如何?寧兒可曾受了許多委屈?”

秦真淡淡言道,“旭兒與顏氏的婚姻為了什麼,他們心裡都明白。依我看,也就是相敬如賓。至於妻妾中的小爭鬥,我也不方便管,隻有讓旭兒自己解決。”

“那旭兒與顏氏有幾個孩子?”

“一個。”

“什麼時候出生?”

“明宣五十九年。”

“是男是女?”

“男孩。”

“現在可還在?”

“還在。”

“那旭兒和寧兒有幾個孩子?”

“共有過4個孩兒,二子二女。可惜……那些孩子福薄,如今隻有一個女兒樂樂還在世上。”

“你說什麼?”慕雪撫著胸口,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秦真見慕雪如此激動,不由摟著她焦急道:“你若這般傷心,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我便什麼都不與你說了!”

慕雪強壓下心頭的萬千思緒,拉著秦真的手,繼續追問道:“那個女孩,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嗎?”

“不是。是最小的一個。”

也就說那個她曾經夜夜疼惜、視如己出、還讓秦真小氣吃醋的孩子已經……慕雪才剛壓下的悲傷,又升了起來。想到秦真方才所說,寧兒就是為了生孩子才……慕雪不由直視著秦真的雙眼,惱恨地問道,“當初為什麼不保大人,隻保孩子?”

秦真知道她怨自己,歎了口氣,才撫著她的小臉道,“就是我想這麼做,我知道旭兒也不會允。是寧兒身子羸弱,生產時大出血無法救治,隻能救回孩子。”

慕雪撇開頭,避開他的碰觸,著惱地問道,“寧兒她從小習武,為何身子會變得如此積弱?”

秦真沒有說話,隻是無奈地望著慕雪。

慕雪盯著秦真的雙眼,既悲且憤地說出事實,“因為她一直傷心。孩子接連好幾個都沒有活下來,又有顏氏與之爭鬥不休,遂哀莫大於心死,這才有了之後的難產!這並非什麼意外,分明就是人禍!”

秦真知道她心疼寧兒,遂望著她眼中的指責並沒有分解一句,隻是勸慰道,“你不要太傷心,要顧著身子。”

慕雪不理他的勸解,繼續問道,“寧兒去世後,你有沒有好好地安慰過旭兒?”

“怎麼會沒有?可是我後來做的事情,他大概更埋怨我了。”

“你做了什麼?”

“我讓顏怡月成了他的嫡王妃,又為他立了兩位側王妃。”

“你為何要這樣?”

秦真冷冷一笑,語氣不免諷刺,“寧兒去世時才明宣六十年,顏氏有兒子又是旭兒的側王妃,何況那時顏氏又有她姑姑——老十四的嫡王妃和十四的那個好娘親——淑妃娘娘的幫襯,我欲籠絡十四,自然水到渠成。至於再立兩位側王妃,是為了牽製顏氏,我不想她這個嫡王妃做得太穩當。”

聽秦真如此說,慕雪百感交集。她知道,他的心思權謀甚是細密,這樣做必然也是權衡再三的。而他如此稱呼淑妃,怕他們的關係至淑妃生命終結的那刻他們都沒有言和。慕雪雖然心裡疼惜他的艱難,可也惱他如此傷兒子的心,遂隻淡淡問道,“旭兒那時沒有反對?”

憶起兒子當日失魂落魄的模樣,秦真心頭也難免心痛傷悲,語氣難抑低啞,“他傷心至極,根本顧不上反對。”

慕雪望著秦真責問道,“那你可知,他心裡有多少難過?這道傷痕,或許會跟著他一輩子!”

秦真拂去她臉頰上傷心的淚水,柔聲勸慰道:“我自然曉得。可那時,隻有那樣才是最好的。旭兒是我唯一的嫡子,我身後的一切自然都是他的。”

“可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向往權力的!何況權力再大,也治不了傷心!”

秦真沉默了,他知道妻子說得都是對的。他不是不心疼兒子,可是當時他沒有再好的辦法了。當年,父皇不僅將西北的幾十萬兵權放給十四,還對他百般的寵信。這樣的狀況,導致十四在朝中的呼聲日高。就是齊鐸那樣臨危不亂忠心不二的奴才也感到了擔憂,甚至說要去做台澎知縣,為他占一塊兒起兵之地以圖後事。由此觀之,當時大半朝臣的心思,不言自明。

慕雪見他沉默不語,如此黯然憂傷,不忍再苛責他。她隻能將頭埋在他懷裡,藏起傷心。

秦真撫著慕雪的背,輕輕說道,“你好好勸勸旭兒,逝者已去,人該往前麵看。”

慕雪止不住傷心的淚,鼻音濃重地說道,“若是旭兒不願,不如你就放他離去吧,讓他真正自在。”

秦真聽了此話立刻駁斥道:“胡說!他是朕的嫡子,豈能流落民間!何況,他離去又如何?解不開這個心結,他到哪裡都會傷心!”

“可是……”

“此事,你不必再言!朕已立他為嗣,詔書也已藏於密匣之中!待朕百年,這傳位詔書自會現世。”

慕雪心頭一驚,不由吸了吸鼻子,趕忙抬頭問道,“可旭兒臉上的傷……”

“朕已為他找到方子,隻要他願意,臉上的傷定能夠痊愈!”

“治傷的事,旭兒知道嗎?”

“知道。可他不願意治,他心裡頭怨朕。這幾年,他閉門不出,誰都不見!朕若執意去見他,他便長跪在地不發一言。”

“那你立他為嗣的事,他可知曉?”

“不知,你是第一個曉得的。朕隻告訴大臣們,待朕萬萬年後,可去勤政殿裡的‘千秋萬世’匾後取傳位詔書。”

似是看出了慕雪想要追問的心思,秦真繼續解釋道,“朕不想旭兒重蹈二哥的覆轍!朕不會將他擺在顯眼處,讓有心人忌恨算計,讓小人利用教唆!秘密立儲,這樣才能更好地護著他!”

慕雪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對於秦真這樣的設想,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是該順應秦真的意願,還是應該順應兒子的心願?兒子的心裡帶著那麼沉重的舊傷,一直沒有痊愈,想來他也不會對權力感興趣的!而且,兒子曾說過,他的理想是帶著心愛的人隱居華山!慕雪不知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才能讓珍愛的兒子得到幸福?

見妻子臉上非但不見任何喜色,反而憂心忡忡,似有悲憫之色,秦真不解地抬起慕雪的小臉,柔聲問道,“知道朕要立旭兒為嗣,難道你不高興嗎?”

慕雪抬眼望向秦真,誠摯道:“秦真,我好害怕!我怕你的安排,不是旭兒所願,也怕由此將旭兒推上了可怕的漩渦。”

“所以朕才立了密召,秘而不宣!”

“可要是旭兒心裡不願意呢?”

秦真深深歎了口氣,眼裡都是悲傷,才望著慕雪說道,“當日皇考賜他爵位,他拒辭不受。朕賜他親王爵位,他也拒賜不受。可終究,朕還是讓他接受了。”

“你用了什麼法子?”

“朕告訴他,他不受爵位,就不能居住在我們原先的家裡,因為爵祿不匹配。朕知道他舍不下寧兒,哪怕隻是她住過的屋子,用過的物什,對他而言也是天下最珍貴的東西,隻有那些才能給他些許安慰。”

“你是說,旭兒住在原先的雍王府裡?”

“現在是端親王府,朕已經把那兒都賜給他了。”

“你不是說要秘而不宣的嗎?這樣做不明顯嗎?那時兒和小四小五他們也是你的孩子,他們可有爵位賞賜?”

“明顯如何?隻要沒有落實太子名分,誰敢妄動!何況小四小五年紀還小。而秦時……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竟然和老八他們日漸親近!”說到此,秦真眼裡不由流露出了憤恨惱怒之色。

望著秦真的神情,慕雪心中擔憂起來,但還是努力壓下這些不安,勸解道,“不會的。時兒秉性純良,是個再好不過的孩子,定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你若不信,自可以找他來問問。若是你能規勸他是最好,若不能……朕隻當沒有這個兒子!”

聽了秦真如此恨絕的話,慕雪心頭一震,忙道,“不,不要輕易否決他,我相信時兒是個好孩子!”

“慧兒,八年過去了,許多事已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

“確實。”

秦真突然後悔剛才說了那麼多,讓她又傷心了起來。他方想開口安慰,卻不想她突然問道,“雅兒現在如何了?”

秦真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忍,不願實言而告,可是望著她這擔憂關切的模樣,隻能低聲如實說道,“明宣五十六年,她也因難產……去了。”

“你是說……”

“是,孩子和大人都沒有保住。”

慕雪閉上眼,靠在秦真的懷裡,不忍再問。

八年過去,物是人非,怪不得他什麼都不願和她說。知道這些,叫她怎能不傷心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