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洞煙(二) 情難若水,沉浮幾番,爾……(2 / 2)

千山四月天 清深不壽 4159 字 10個月前

背後仙人一個有一個問話道:“素氏千圍,千千圍繞,錦帶圍腰,錦繡遮眼,如何升天成仙?”

“錦帶繁華,隻見擾擾,不若求仙。度萬千苦,勝享萬千福。”

“佛有佛蹤,仙有仙途,九天之路堪何入?”

“九天何其遠,九地何其苦,若求路,其心途。”

“一應如常,天上人間,何曾了緣,堪能過情字一關?”

我聽到何曾了緣,心中一動,想起千秋,又聽到情字,心裡就換了個人。若說不曾了緣,不如說是不曾開始,心念及此,答道:“心途必經之路,劫數避無可避,不若不避,則順心順情,仙途自清。”

背後的聲音忽然多摻雜了一絲嚴厲:“世有榮辱,榮者若何?辱者若何?”

“為仙榮辱,不驚不記,榮為幸,辱為福。”

“所行所為,可比所思所想?”

“此思此想,漸而所行所為矣。”

又一個聲音,卻是溫潤仁厚,字字緩慢,語重心長問道一句:“為仙如何修?”

修?修行自然是打坐冥思啊!他這樣問,卻斷斷要的不是這個答案。我細細忖度,略得要領,才道:“修行可若分橘。”

那溫厚的聲音又是慢慢道:“何解?”

“分橘做堆,有大有小。挑橘在手,挑大,乃貪心利益也,挑小,乃貪圖名譽也。有謙和有禮者,所為者讚聲也;有睚眥必報者,所為者貪婪也。”

光芒忽然大漲,刺目得睜不開眼,待微有減弱,我睜開雙目,隻見仙人洞府都不見了。像被封在一顆琉璃中似的,見得外麵,卻隔了一層透明的殼子。我剛要起身,卻見眼前立著兩人,一個黑衣黑發,黑著臉立在那裡,如一段硬而□□的烏木,另一個金花紅褲,蠻腰赤足,金鈴叮當作響。娜娜麵頰又紅又亮,似個燈籠,雙手拉了四月的手,一雙碧眼如水溫柔,吞吞吐吐道:“神君……不懂,我的意思嗎?”

她……她這意思……再明白不過!我心裡陡然一陣翻騰,如夏日裡咬了一顆井水鎮了三日的青酸梅,又刺痛,又酸楚。我忽然想起方才說什麼“順心順情,仙途自清”,此時自然是仙途自清,倒是哪來的順心順情?若說不甘,是我自己蹉跎,又怎麼怪得了彆人捷足先登?

我隻管自己思量,卻聽得四月低沉的嗓音,斬釘截鐵道:“不懂。”

若一塊巨石砸在頭上,一把利刃戳在心上,娜娜臉色刷地便白了,鬆了手。他是認認真真,看定她的眼睛,說那冰冷的兩個字,不是敷衍,也不是遮飾,這是毫無懷疑的拒絕。

我心裡不知道是喜是憂,娜娜煞白的臉,叫我更難釋懷,我若為他的拒絕歡欣,又怎麼對得起娜娜一片負於流水的癡心?

心旌動搖,眼前一晃,又回到石洞與五座佛像之中,五個聲音同時言道:“情難若水,沉浮幾番,爾則奈若何?”

我勉力支撐道:“溺水掙紮,浮水則泳,無它可想。”

驟然眼前又是一黑,我嚇得一跳,等了半天,方才發現隻是那字上的光亮斂去了。我在想這算是過了還是沒過啊?放才想起來,那蒲團一空,我呀地一聲落了下去。

緊閉了眼等屁股一蹲,閉了半天沒動靜,睜開看看,原來已在洞外,山坡上一片巨石,四下毫無遮掩,這不是入口,便是出口了?我這就算是過關了?

遠處傳來腳步聲音,我回頭看去,竟見娜娜赤腳踩在山石上,手腳並用爬過來,風塵仆仆,垂頭喪氣,見我在,嗚地張開雙臂跑了過來。我連忙一把抱住,還沒問她,她就伏在我肩上嗚嗚咽咽地哭開了,邊哭邊說:“他……他不喜歡我!”

我聲音顫,心也顫:“你說誰?”總不能讓她知道我什麼都看見了。

她卻隻是哭,聲淚俱下,就是不再說話。我也不再問,隻是擁著她,在她後額一摸又一摸,權當安慰。

她又哭了一氣,忽然抬頭道:“千圍!對不起!”

我嚇了一跳,不解地瞪大眼睛看她。她她她……她該不會知道我對四月的心思吧!!我自問隱藏的深,從未流露啊!!

她吭吭唧唧地:“你在,打那怪獸,我不該,不幫忙,走了。”

我暗自鬆一口氣,忙道:“沒事沒事!你自然是為了和月綿躲到安全的地方,再來接琥珀!”

我這句寬慰出口,她哭的更厲害了,聲音都斷續不已道:“月綿說……咳咳……她說你們…你們……嗚嗚嗚,你們一定打不過,說我們快去過關……嗚嗚嗚嗚……”

我雖然早知道月綿冷心,卻沒想到這一句,更加寒心之餘,隻有無奈罷了。我握了娜娜的手,安慰她道:“她說的也對,保了你們,總比全軍覆沒好。你這樣,我們反而放心。這心關你二人都過了,這豈不是好事嗎?”

娜娜一雙眼睛紅腫若桃子,更襯得碧綠雙眸可人,“她壞!我們出來,我要,去找你們,她不去,我讓她走了!遇到怪獸活該她!!”

我哭笑不得,她當真出事,難道你不哭嗎?

似是看出我要說什麼,娜娜嘟嘴皺眉搶白道:“反正!我把她,送到山下了!我回來找你……”說到一半又停住,眼淚汪汪地。

我便想到她是回來路上遇到四月,隻是給她擦淚。還未哄完這一個,那邊琥珀也從山石頭裡一個軲轆滾了出來,我和娜娜連忙過去扶住。誰知琥珀爬起來,什麼都不說,揪著娜娜就叫:“你們怎麼不來幫忙就跑了!”

隻這一句,娜娜又一臉委屈地哭開了,琥珀讓她一帶,連委屈帶氣惱,也哇哇地哭開了。

我一時手忙腳亂,哄了這個哭那個,左右為難,仰天大呼:“雪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