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烏鴉又回過頭去,繼續啄向祭品的心臟。
我的頭腦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飛躍而出,我的鋼鞭握在手裡,冰得手心刺痛。它回頭看我的時候,我沒有掐起禦訣,我心裡很明白,那毫無用處。我一心空空,隻想拚著一死,在最後的時光裡將鋼鞭打過去,攔住它啄向心臟的喙。
邦當一聲。
我閉著眼睛,我猜著大概是我落在地上的聲音吧。讓我最後一次睜開眼睛看看吧,或許我可以知道我死在什麼東西手上。
我睜開眼睛。
我竟是站在木架前,雙足之間,那紅烏鴉就在地上掙紮翻滾,一忽兒,就化作一灘紅光消失在地上的屍骨堆中。甚至連之前淡淡的微光,也完全黯淡消失了。
一片黑暗。
黑暗裡傳來娜娜撕裂一般的慘叫和大哭,我用儘全力想要開口說話,想要動一動,弄出一點聲音,卻隻能發出微弱的嚶嚀,淹沒在娜娜巨大的聲浪裡,無聲無息。
直到遠處傳來大聲的呼喊,雪鵠的聲音飛速靠近,帶著一道白光撞進視野之中,洞中雪亮,我努力動作僵硬的肢體,卻隻能將頭挪動一點,看見他們——娜娜,雪鵠,琥珀,風離,和四月。
我看見娜娜作勢要撲過來,卻隻覺得身子一晃,一團黑暗包裹住我,我和琥珀,還有那架上的人,已經回到她們身邊。雖然隻有幾步的距離,卻好似跨過生死之間一道深淵。
四月放下琥珀姐妹,風離和雪鵠撲上去探看她們的傷勢,我雙腿毫無知覺,若向剛才一般僵硬,應該還是可以立在地上的。但四月隻是扶著我,扶的我耳朵根子都燒起來了,幸好即使紅臉我也可以說是嚇得。
琥珀隻是被大力的煞氣衝到,休養一陣便可恢複。四月聽了,冷著臉不語,風離也露出怪異的神色。琥珀的姐姐卻不大好,心頭血雖隻丟了一點,卻是脈裡靈泉搏動毫無聲息。她們討論之間,我也漸漸恢複,一可以說話,就請四月將我放在地上,慢慢拾回動作。
四月檢視了這洞穴,數出有十七具仙靈遺骨,看未儘的形狀,可辨出四五個是去年在第三關铩羽失蹤的仙靈,還有三個是今年莫名不見的。
我壓抑著心跳,給他講了紅色烏鴉一節,心有餘悸地問道:“我還以為絕無生路,卻為何它不殺我?”
四月皺眉道:“你並未掐禦訣?”
我點點頭。
他道:“你心中可想了什麼法決?”
“什麼也沒想。”
“這便對了。”他點頭道,“它乃是靈力積聚成體,所依仗的不過是靈力強大。但是你並不用靈力攻擊,隻用蠻力,它形體脆弱,自然是禁不住的。”
他又看看一地的烏鴉,揣摩道,這些鳥是普通的烏鴉,坑道是琥珀打出來的,打出來之前必然有路通向這裡。之前他一直奇怪,那怪獸實體之後要半日才能化煙,如何隱藏?今日這洞內玄機破解,或可探究出這一番道理來。說罷向風離輕輕一點頭。
風離抬手一劃,一道七色寶光流過洞壁,聚集在一塊大石上,她冷笑道:“障眼法在這兒了。”
四月揮手,叫娜娜與雪鵠帶著琥珀姐妹同行。這洞外也是怪獸出沒的地方,此時分散,確實不宜。我們便跟隨在後,衝著那大石直走過去,竟是直透而過,走入另一個巨大的坑洞之中。隻見大小腳印紛雜,各種汙穢堆積在一起,臭氣熏天。遠處有一抹微光,似乎就是洞口。
四月低聲讓我們掩飾住靈氣搏動,悄聲走路,一步一步走向那洞口。
距離洞口不遠,已看見灰藍色的夜空,看見星辰與彎月,嗅到海風的清涼,聽到波濤聲聲。我躡手躡腳地跟著四月,心中一片顫抖,我忽然覺得渴望,渴望乾淨的夜空和純淨的海灘。
然後,我們邁出洞口,看到島後一片海灘,石壁千丈,海浪拍岸,一片潔白的鵝卵石,淘灑歲久,皆是圓熟可愛,如萬裡珠璣一般晶瑩潤潔。我隻覺海風涼爽,有些恍惚,雪鵠已一腳踩在卵石之上,居然傳來了啪啪的碎裂之聲。
我們低頭看去,隻見雪鵠腳下的卵石,居然隻是一層薄殼,碎裂的殼下黏液中,一隻小小的黑蟲子一般的東西蜷曲成一團。
這一灘潔白卵石,竟然就是我們白日看到的那怪獸的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