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我才在娜娜的大呼小叫之中睜開雙眼。
我似乎是睡了很短、卻很沉的一覺。
這一覺,可算作黑甜沉酣,沉到我要再三回顧,才能憶起我沉睡之前,我在為四月度去修為,修補傷損,一直到我眼前黑了又黑,再後來,我便不記得什麼。
睜開眼睛,是在自己的房內,衣衫齊整,被褥嚴實。娜娜撲在我身上抱住我肩膀,高興得一張小臉熠熠發光:“千圍千圍!嫦憬說,今天有宴席!好吃的!那個姓佟的高人今天出…出……出來!”
我一心憤懣,卻生生摒不住笑意:“小迷糊!學樣兒都不像,那叫出關!”
娜娜喜悅之色半點不減:“那個,我不記得嘛。今天有好吃的,你不早起,都沒有了!還有……”話說到一半,忽有吞吐之意,臉蛋兒也飛了紅霞,“我昨天晚上,送四月一個好東西,你陪我,去看看他!”
聽這句話,我心裡似倒了五味的瓶兒,又是怨,又是憤,又是恨,又是忍;一股火衝起來,我猛將頭一歪,血就噴湧而出,嗆得我不及說什麼,就隻顧著咳嗽。娜娜嚇得,撲過來就摸我心口,連聲驚叫道:“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都……都空了!”
我早心知靈脈異常枯竭,方才抬頭,我已經覺察從未有過的疲勞並且無力;但仍然掙紮著伸手拉住了娜娜,攔住她衝出去喊人的腳步,心裡紛亂卻要努力清醒,隻想著怎麼向她解釋。
她卻一汪子眼淚撲朔朔落了下來,哀戚戚的:“想不到昨日那烏鴉,這麼可怕!”
我的心頓時放了下來,提著的氣一鬆,立即感到心窩兒裡頭酸疼,好似擰絞,又似利刃切鏇,立時眼前黑紅亂晃,耳邊鳴叫,什麼也聽不見。我硬撐住床幫不肯倒,緩了不知多久,娜娜已帶了人來,急道:“快看看!她怎麼了!”
深沉男聲,恰恰是我最不願聽的那一個:“躺好。”
我不等他說,早已軟倒了。
周身都酸,毫無力氣。他的手在我身上輕點幾下,對娜娜道:“你去喚嫦憬來。”
娜娜聞聲即去了。
他道:“我昨日中的是散力之咒,幸虧你修補得及,隻要休養,並無大礙。”
我閉目不語。
他又沉吟:“……隻度補一點修為,的確是無補於事,但是……”沉默,又是沉默,沉默得令人尷尬,終於繼續——
“但是,你為何做要這樣地步?”
我不回答,閉著眼睛不肯睜開。為何?我救你幫你,你道是為何?我為何耗費元真,是我的事,與你何乾?你要當真不知我為何,就算是我睜眼瞎子看錯人吧。
半晌,他的手落在我胸口,就要將修為度回。
我心底陡然一股氣,頂住他的手彈開,喉中一甜,一口血緊跟著吐出來。
他怒道:“你這是乾什麼!”說著就替我擦拭。
我偏開頭。依然不語。
他忽然道:“當日我不過隨手幫你,你為友人放棄應召,此等肝膽,我也欽佩,並不需你如此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