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他近前,他袖子一飛,正打在我胸前,自袖內落下三個龍眼大蠟封了的藥丸子,我急忙接住。正要還他,他卻一擺手:“你、四月、娜娜,你們三個一人一顆,定神壓驚,去傷止痛,有病治病,沒病強身,一周天之效。”
說罷一拉嫦憬,扭頭離去。
雖說是各自在室內,我不放心娜娜,便留在她房內。替她鋪床躺下,倒水調了藥丸。她躺下沒一會兒就醒了,哀哀抽泣著服了藥。果然立見良效,眼淚漸漸收了。這小美人,整個人窩在一堆各色花墊子裡頭,小臉兒白裡頭藏著紅,皺皺地哼唧道:“千圍……我犯錯了…………”
我立時想到昨日她放那香藥兒,不由心驚肉跳道:“你、你……你怎麼啦?”
她扭纏著十個白指頭,沮喪的哎呀哎呀半天,蚊子似的擠出一句:“我,剛才……跳舞的時候……我……我……我拉他的手…………”
急得我:“拉就拉了,怕什麼!再說他不是躲開了嗎?”
“就是他躲開了!”她忽然高音,說完又立刻變成蚊子,惱恨害羞地:“我我我!!我沒站穩,我一歪……就摸到他……那個了……”
我隻覺得一張臉,跟炭火燒的一樣,呼呼地冒起熱氣來。
娜娜哭喪著一張皺臉,愁苦地看著我,道:“他一定,再也不理我了。”
我瞬間想到昨夜香藥,今日狼手,娜娜啊……你在他眼中,隻怕是女登徒子無疑了。還有我,隻怕是母老虎無疑了……
我對娜娜道:“死心吧,老老實實歇著,把瑪瑙救出來,旁的回頭再說。”
娜娜也一副心平氣和,心如死水的樣子:“好。”
未時兩刻,眾人齊集,唯有雪磯年少未到。嫦憬夫人一掃溫婉和藹,一身素白勁裝,與雪鵠毫無二致。風離銀花著身,如同一副貼身鎧甲,卻柔軟服帖。我們一班皆是平常衣著。不知怎麼竟隻聽院裡叮叮當當好似鐵匠鋪子,回頭一看,隻見佟哈默全身披掛全套金甲,從頭到腳,繁複細致層層疊疊,好似把他整個人埋入個赤金堆裡頭;手中持著一把金晃晃龍頭吞刃關公刀,刀頭一簇紅纓如火,刀身上鑲了一排從大到小七個翠綠的夜明珠。
連嫦憬都滿臉汗水道:“相公啊,你這是做什麼……”
佟哈默大仙人稀裡嘩啦作響地走過來,說話的聲音都淹沒在金屬聲音裡:“你們彆管,我自有道理!”
此時天上那道金光大盛,佟大仙人指著道:“好好!我還沒見過這麼難破除的咒術!總算破了!大家追!”
一聲令下,眾人騰風駕雲,順著那一線金光追索而上。
金光直直向西,快到海岸邊處微微拐了一道彎子,越過一道山脊,就看到海麵海灘,波浪層疊,鹹風習習,海灘上礁石嶙峋。一道道高出水麵,如翹如躍的礁石,好似一道道屋梁橫在海中。礁石上有三五閒人,有男有女,垂綸而釣。釣得海物,掬水而烹,魚蟹鮮,漁盈樽,席地而嘗,怡然自得。樂極而歌,此唱彼和。天然勝景一如桃源一般。
我們停在山脊之上,嫦憬指著那人道:“此處海中有仙靈之氣,魚蝦沁遊在其中,儘得其靈。有一些停留在此修行的靈物,便常常在這裡且歌且玩,日漸也成了一個風俗之事了。”
琥珀不管這許多,急急問道:“那金光消逝在此,那人呢?我姐姐呢?”
風離道:“他必是在那漁梁之下,靈氣湧出之源!”
佟哈默二話不說,張大嘴吸氣,將氣一鼓,一道洪亮聲音就傳了出去:“此處仙靈!速速離去!若有多耽!死傷勿論!”
那海中眾人聽得此言,立即走的走散的散,去了一個乾淨。
我們連忙躍至海邊,風離揮袖一道分水咒,那海梁上的海水呼嘯奔湧向兩側分去,露出一道海梁來。佟哈默手指撚出一道幽幽綠光,在我們每人的額上一點,道:“此乃我族寶法,鑽地訣竅,借你們用用。”
說完蹲身一縮,嗖地一聲沒入地裡半截,招呼道:“來!”
嫦憬輕車熟路地一縱便消失在地裡。
我與娜娜拉著手,試著將身一挫,隻覺得腳下就自然而然陷入泥土之中去,似掛了個千斤墜兒似的,越墜越深,連頭沒入沙土之中,竟不覺得呼吸不暢。隻見眼前一片黑暗,墜著墜著,聽得耳邊佟哈默的語音兒輕聲道了一個“住”字,就停在了那裡。
佟哈默又指教:“再下來點兒,將身伏下。”
我們皆依言而行,居然一趴下就到了一低矮狹窄的地道之中,隻容的我們窄身爬行,不見些微光亮,僅憑前方微微呼聲向前匍匐。狹窄的空間裡嗅得到泥土地衣的味道,隻覺得死寂沉重,如在墳墓之中。
移動了不遠,前方出現一道岔路。佟哈默與嫦憬傍身耳語商量幾句,便點了我與四月、娜娜三人隨他往左,其餘幾個便隨嫦憬往右去了。
他為何偏叫我們三人,倒弄得我不解,卻也隻得跟著。
爬著爬著,那隧道漸漸寬亮起來,泥土氣也夾雜了腐敗血腥的味道,絲絲煞氣滲透在身邊,隻覺透骨陰涼,令我想起那日烏鴉的威壓,不由有些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