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了百花都,已是日暮時分。四月一路上都是麵色沉重,悶悶不樂的樣子。至百花都城門口,鳳棋一直纏著我說著說那,講著他上天來的奇聞異事,又議論那青牛的可愛,滔滔不絕,非要送我回殿上寢室不可。
四月隻說了一句,天色晚了,你早歇下。扭頭便走了。
我要攔他謝他,卻不知從何說起,才猶疑了一忽兒,他的背影,才在雲中行了不遠,就已隱去了身形。倒閃得我,不知該要如何是好。隻是芍藥殿裡也有晨昏定省的時刻錯不得,也無法追他。
這般腳步慢了些許,天色卻已灰暗了,我隻急著回宮,卻覺得一雙手,在我袖子上緊緊攥住了。我驚異回頭,卻見是鳳棋,挨在我身邊,綿綿軟軟磨著,問我道:“千圍,你能不能不回去?”
“那怎麼行!”
“那……那……我能不能去你住的地方?”
“什麼?”
鳳棋忽然一把抱在我胳膊上,一張小臉煞白,比我高半頭的身量,竟是緊緊挨住我的肩膀,不單不回答我的問話,反而周身上下瑟瑟發起顫來。
“鳳棋,鳳棋?你怎麼了?”
這白日裡爭強好勝,如熾烈陽光般閃耀逼人的少年,此時露出滿臉怯色,看看天又看看我,
“鳳棋……你……你是……怕黑嗎?”
鳳棋氣得把我甩脫開。
忽聽一陣鐘鳴響徹城寰,太陽金翅鳥徹底收攏了羽翼。鳳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掐的我嗷地一聲喊了出來,麵色發白的問他:"乾嘛!?"
抬眼卻見他麵色一片慘白,昏昏月色之下,竟白的好似要發出亮光來。這……這小子不會是真的怕黑吧……
我察言觀色,瞄著他的臉,試探道:“鳳棋啊,你若是這麼舍不得走,不如你像白天說的,舞槍給我看可好?”
他似是極不樂意挪出一步去,又不肯言怕,支支吾吾地正在那裡猶豫。
忽然隻聽遠處一聲叫喊道:“在那在那!快抓住她!”
回頭看去,隻見熒黃星點,眾多仙娥手持燈火,為首一個圓臉小靈仙,正是靨紫,把手直直指著我道:“你們快看!她不僅誤時不歸,還偷期私會!”
隻見那眾人道道目光,直直打在我與鳳棋身上。我早知誤了時候,要受責罰,卻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好戲等著我瞧。果然雪中送炭,未必就是恩人;甜果蜜汁,未必就無毒害。我腦中正在思量如何辯駁才好。卻見燈火通明照得雪亮之下,不覺鳳棋已不再緊緊拽在我身上。一雙秀目如刀,如風雷霹靂,利箭滿弦似地盯住靨紫。
靨紫在這一盯之下,直呆呆愣住,一旁原本隨她一起助聲的幾個小靈仙,也這個看那個,倒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
我不由覺得好笑,既然找茬,怎麼又這麼膽怯?上前搭住鳳棋肩道:“鳳棋公子既然怕黑,就隨我一起回芍藥殿去,也替我向宮院之主解釋解釋吧?”
靨紫聽了我這句,才回過神來,撲上前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倒似拿住了什麼似的,就拉著我往回走。我連忙一把阻擋住鳳棋飛起的拳風,抓緊他跟我們一起。
卻是騰身起了沒一忽兒,隻見不遠處也有一團燈火簇擁著來了,為首的竟是我歸在的淺蒼宮素綾院的院主芝妙,隻見燈火下她兩行淚痕斑駁滿臉,怒火中燒之狀,手中扭著一人。不看則已,細看之下,連抓著我耀武揚威的靨紫也唬得慌了。卻見芝妙抓著的人身著繁複宮裝,廣袖長裾,一雙妙目哀哀怯怯,竟是淺蒼宮的宮主雲閣兒!
那兩人身後,施施然跟隨著一個男子,麵色有些訕訕,依稀就是芝妙定了親未曾過門的夫婿鹿江戰神流風!
巧不巧,剛剛好,現而今這事本是院主管的,卻不鬨大也要鬨大了。
“怎麼你們芍藥殿,今日會齊了一起抓奸嗎?”鳳棋忽然在我耳邊忍俊不禁。
氣得我,兩指頭就擰在他臂膀上:“你跟我也叫抓奸不成!”
他卻隻是疼得齜牙,笑笑又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