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了,也沒什麼再可做的。
日子依舊是照常。
百花宮下芍藥花神,自不是閒差,雖則上頭百花宮的差事甚少,轄下卻也紛呈儘是些繁雜的事。
一日快要入夜,我帶了瑜兒恰要回房。半路行過抄手遊廊,隻見園中槍花一挽,銀光如焰火一般綻放在一人周身,風華閃耀映襯著霓色晚霞,混如一團含了雷電的七色雲。卻是鳳棋在那裡舞槍。
瑜兒在我身旁低聲道:“鳳神君今兒又不痛快呢,聽說……聽說段神君同那流風神君鬨了一段兒風流事……”
流風?豈不是當日娶走我芍藥殿一雙嬌妻美妾的鹿江戰神?他還嫌日子不夠熱鬨麼?居然連男的也不放。嘶……不對啊,我素知段情其人,這斷袖之中,又有陰陽之分,他自來是撩彆人,何曾見過彆人找他?莫非那流風終是遇上了降他的人?
我微使個眼色,叫瑜兒噤聲,抬頭靜靜看了一回,也說不得什麼,便回屋中去。
鳳棋乃是帝城禁尉,自然有巍峨府邸。卻是他十日之內,倒好有七八日在我這裡宿住。若是陰天無月之夜,還每每有跑到有仙侍守夜的會客外間去,尋人陪他聊天之事。這般還是孩子,叫人怎麼放心呢?如此,我倒不敢妄自替他點破他心裡那一點迷惑了。
方才飲了一杯仙露,正欲坐床凝神行走一輪氣息。門外晃入一道人影,卻是玥兒,氣息有些急促,行至我麵前一禮,低聲道:“上主,您交代的事,探明了。”
“如何?”我說著話,手指一劃,我和玥兒四周便霎時現出一層朦朧如霧的花瓣。阻隔聲音。
“上主英明,那月綿姑娘複明之事,果然是正一玄壇府放出來的假信兒。”
“還有旁的麼?”
“隻知道月綿姑娘依舊是盲的,是否有些微起色……上主恕小仙無能。”
“不怪你,那玄壇府既然要瞞這事。你探得如此,已是極難了。”我安慰了她一回,收了屏蔽,便放了她下去。
此話來源乃是,四月定親之後,不僅全不見那大禮吉日的信兒。更是不幾日,竟不知從何來了傳言,道是四月這玄壇神君法力高強,已破解了月綿眼目上的咒術,使她得見天日。另又有人說,月綿並未完全複明,卻是要呆在四月身邊,每日用法力解咒,才得明目如初。
洋洋灑灑神神秘秘,傳得長久。
我派了玥兒去探,也探了多年,才知這一切都是四月散出的迷魂霧。他為何要散布這樣的謠言?月綿複明與否,最大的關礙,卻是那現在還不知換做等身份的無酌……莫非……
我心中絲絲凜冽,思來想去卻又不對。雖說人在暗我在明,卻是這邊也並非等閒。即便不算上四月的神力。我是早知無酌修為深重的,上得九重天以來從未輟了功夫修煉。如今即便敵不過,保命一二總是綽綽有餘。四月即便計謀上不行,也斷犯不上……為了怕顧此失彼,便行這事;月綿即便在舊事上有糾葛計較,也斷不能為行這一點複報,便豁出終身來氣我啊。
我且思且想,一忽兒想到那無酌當日暗害月綿,是因主使她去百花宮禦園之內探查什麼靈源;一忽兒又想到他是混沌的遺署,自寒冬不退,桃花公子韶華下界回春之事,天界安陵帝君發了神兵去戰那魔界大軍,卻不知此二事是否也有什麼關聯。
若說這二人的心思,我不知十分,也猜得出七八分。讓我猜不透的,卻是以他二人智謀,斷不能夠行此下策。若不是另有些我所不知的隱情……繞來繞去,便又落回那一句提煩了的舊話,移情彆戀,原是不需什麼情由。
卻不當心休憩之事,待再抬頭,竟已至星垂殘曉。
瑜兒的腳步在門外輕輕掠過,似是在備了仙香清露,做我每日起身的功夫。我忙假作起身,將衣服弄的散脫些,喚瑜兒道:“我已起來了,不必戰戰兢兢的。”
卻是今日瑜兒猛虎下山似的,聽了我這一句,咣當就將門推開道:“上主,百花上神她醒了!”
自韶華下界,桃花殿再無花神,清許執拗地總道韶華必能再回來,硬是不肯再點桃花花神。更甚之那日,在桃花殿一曲東流桃花水之下,與琅軒對飲韶華的絕唱鳳凰悲啼,竟是自此醉倒不醒。到今日,已是整整三年。這才終於醒了。
我忙叫瑜兒:“備了上好的芍藥膏,要全是萬年花兒調製那一種;拿前兒我雕的白玉芍藥的匣子盛了,送到百花宮去。記著莫給琅軒,他必不要的,隻給白英就是,讓她夜間記得給上主兩太陽上敷一敷。再記著半月送一趟,終歸用藥是需慢慢調理的,不得斷了。”
瑜兒被我這一大套念的直笑,忙不迭應著去了,便換了玥兒來替我理容,無事不提。
卻是過來半月後,瑜兒再去送芍藥膏,還沒一刻,兩手捧著匣子又奔了回來。我一見了,便順口問道:“怎麼還拿回來?即便上主不要了,給了白英也好,她最是個手短的,平日何曾客氣了這點東西?”
瑜兒顧不得喘氣,見我問忙回:“上主容稟,那百花宮門口簇簇的人,說是有個八極戰神,叫什麼清漣的,守在門口等清許上神,被清許上神閉門關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