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聲大喊,嚇得我一身昏睡都跑沒了影兒。
泰兮找四月打架!
我忙翻起身來,掐法幻了出外衣衫,顧不得瑜兒在背後喊些囑咐的話,便衝出了門去。
門外鳳棋已急得快著火,一雙眼都通紅,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就飛掠上雲頭。
穿雲過霧,霎時已極遠,辨彆方向,依稀是南天上武神比拚的鬥神台,見四層高台,低者數百頃,最高一層也有幾十丈見方,皆是巨大花崗岩料雕出的五方神獸托著,又有龍之九子立在攔頭。隻見台上雲霧翻卷如起颶風,風雲際會之處,閃出兩個身影,一個全身黑衣,一襲墨發被高風儘數揚起,目如黑曜一閃;另一個黻衣繡裳,雙足穩穩踩在一頭雲霧凝做的巨龍脊上,唇邊一痕冷笑,雙目緊緊盯著那黑衣男。
未及反應,那二人雙雙手中揮起風雷,電光交錯,鬥做了一團。
我驚得一時瞠目結舌,腦中一空,身旁鳳棋已大叫起來:“九太爺!快痛打那負心的賊子!!!”
噗…………我以為他叫我是來勸架的,原來他興衝衝是叫我來圍觀的!
卻距離還極遠,鳳棋嗓音甚大,那二人也絲毫聽不見的樣子。我自然喊不動他們,便急忙腳下馭雲飛射而去,看著大約近了,忙叫道:“住手!!你們二人住手!”
這次他們倒是聽到,誰知泰兮抬頭一見我,麵色陡變,手中一道霹靂就飛出去,口中輕啟,外麵聽並無聲音。我耳內卻有他的聲音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護著他嗎?”
我心頭一顫,眼看著那霹靂向四月飛去。好在他身手並不太差,側身躲過時,一雙眼睛向我這邊望了一眼,一雙眼中神氣莫測忐忑。隻一眼,便讓我心中混亂不堪。
我才一愣怔,鳳棋已從我身邊掠過,銀槍挽起槍花,反出道道太陽鳥的金光,就咄咄逼向四月。卻見那光輪甚大,從四月頭頂直籠蓋到腳尖,竟是不容他逃脫的死招!我雖心知四月也並非等閒,卻實看不得他們爭鬥,手中早摸出鋼鞭,追在鳳棋身側,就一鞭格去。
這邊才堪堪格住鳳棋,那邊泰兮周身散發出電光,伸出手去,一道碧綠光球早已在他手中蓄得巨大,其中劈啪雷光不斷。泰兮從齒縫中嗬地冷笑一聲,五指一鬆,那巨大電球忽地散成一大同無數小球,四麵八方向四月擊去;竟是奔雷滾石之勢,即使是四月,縱使要不得命,也是極犀利的架勢!
四月大袖一揮,驟然托起一輪烏黑禦訣,隻聽一陣隆隆巨響半日不絕,飛出的火球朔氣如火雨流星。我隻顧看他二人,卻一道火屑直衝我麵頰而來,眼見時已不及掐起“破西風”,我慌得就要後撤。卻有鳳棋早將銀槍飛出一道銀輪,密匝如銅牆鐵壁,將飛火道道抵擋在外。
待鳳棋收了槍,隻見漫天雷電,煙雲如怒濤翻湧,四月依舊抵擋著道道攻擊,雖抵擋火球絲毫不顯遜色,卻是那反射無常的電光,飛掠過他的身側,在他的衣衫上劃出道道破口。
泰兮雙目綻出精芒,雙手不停,電光一時四麵八方亂飛在空間之內。四月卻竟不肯揮出他的黑光長劍來抵擋。一時顧了前頭,卻顧不得背後,隻見一道藍綠長電就奔向他後腦激射而去,他卻無暇回顧。
我正待飛身回護,卻被鳳棋緊緊拉住臂膀。眼見那電光已到四月腦後,就要劈在他頭上。
雲霧間閃過一道溫曖不明的霞光,隻聽霹靂一聲,四月背後一道螢粉光弧護住了背後。再看時,竟是月綿手掐了禦訣,護在四月背後。她目不能視,隻能靠神知感應攻擊,反應卻是滿得多了;還未站穩,隻聽嘯天一聲龍吟,見那泰兮駕馭的巨大雲龍飛速盤繞在四月二人四周,張開巨口,揮舞巨尾,道道攻擊夾帶著泰兮的電光。
那一聲巨吼,已是摧心震肺,月綿一手扶住心窩,便向後一個趔趄。四月揮手便將她摟在懷內,依舊抵擋著道道電光,但已麵露難色。
我心中已冷,卻失了看下去的心境,一把揮開鳳棋的攔阻,就飛身撲了上去。
穿雲破霧,道道火電砸著我的禦訣。我飛至四月二人身前一瞬,那雲龍已張開巨口,就要將他們一口吞下。卻在那巨大的獠牙將要合攏之時,我在它口縫之中見到泰兮急痛而急恨的麵容。刹那一瞬,雲龍口中發出巨大的悲鳴,周身散發金光,形體消散而去,猛烈的罡風吹得我幾乎站立不穩,卻是強弩之末,霎時歸為雲霧本真,散化為霽雲無形。
“這樣你還要護他?”泰兮一雙眼目中,是恨,是怒,是焦急,是心疼,已分不清。
“泰兮,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愛他?”我直直望定泰兮雙目,“請你在此,等我一刻。”
揮袖掀起雲霧翻卷,裹住我與四月、月綿這三人的空間。
我輕輕回頭,那黑麵黑眼,曾在人間朝思暮想;如今再見,時日不久,卻已然滄海桑田。
“四月。”我不再支起毒刺,針針向他,隻是靜靜看著他,問他,“可否告訴我,究竟為何?”
四月一雙黑眸,靜水無波,並不知是早已死心,還是暗湧生潮,他隻是低著頭看著我的眼,不肯說出一句。
月綿伏在四月胸前,此時緩起些神來,竟回頭將麵對向我道:“移情彆戀,可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我心中一抽,如去了三成氣力,卻是再痛,也隻得勉力道:“月綿,移情彆戀。也是常事,隻是,我與你二人,雖然並說不上有多麼姊妹情深,我卻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怎能……”
“千圍你,確是沒什麼對不起我的。隻是……”月綿空茫的雙目,看不出神氣,隻把頭輕點,道,“隻是千圍,即便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我橫奪了你心中所愛,你就要像對娜娜那般對我麼?”
什麼?我不禁後退一步。娜娜之事…………終究……終究還是一個罪名麼?我脫口而出道:“娜娜之事,並不是…………”
“千圍,你也並不必解釋。今日之事,足可為憑。”她打斷我,卻隻說了這樣一句,一雙眉梢眼角輕輕飛起,那樣的神氣,我於是知道,的確是不必再說什麼。
說什麼,她也不會信。
我看著她冰冷的臉,輕巧如玉的小小下頜,倔強地微微翹起,一雙杏目,黑烏烏的,好像兩塊冷硬的石頭。娜娜……原來是因為橫奪四月,被我設計害死的麼?也罷。也好。這也可算是……不枉你念著娜娜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