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移情彆戀,原不需什麼理由。
“四月……”我看向那一言不發的男人,“是受屈還是贖罪,於我並無分彆,若是為娜娜,我都亦可心甘。你便……好自為之。”
四月向前邁一步,目光閃爍,卻被月綿向他懷中一倒。
我揮卻雲霧,背轉身,輕移裙擺,向泰兮的方向飄行而去。
背後,耳邊,似有若無,好像有個人輕輕叫了一聲:“圍兒!”
我並不回頭。
痛徹骨,不過如此。
我不會回頭。苟無相負。你曾負我一次,便是負了,不管你在我背後喚我萬次,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泰兮。月綿是我同上蓬萊的妹妹。曾是三人,如今隻有她。泰兮,你要知道……”我唇邊漸漸蓄起笑意來,竟是越痛,越笑得出,“你要知道,背後此人,乃是我的妹夫。誰要傷了他,我是必要替我妹妹出頭的。”
背後寂靜一片,隻有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既然你選了,那麼就不要改。四月,一步踏出,再無回路。
“千圍……你這是……?”泰兮也讓我幾句說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卻是我已走到他近前。
瀛洲神山之主,那麵頰的線條如刀鑿斧刻,一雙斜飛雙目,如淵苦中的深潭,如墨亦如碧,中映著小小的人影,並不知是我,還是那往日的雲蘿。
“泰兮,不要在這裡做這些無聊的事。你與鳳棋祖孫長久不見,都陪我去走走吧。”我輕輕伸出手,往他手掌中一鑽,那一雙手僵硬了些,立刻緊緊攥住。
九重天的雲霧海,玄妙萬般,奧秘無窮。時凝雲雨,其色如澈碧,滴滴相吸出點滴靈泉,在雲霧之間積蓄彙聚為溪流,在層層雲樓之間懸起青綢一般的長瀑,拋將下去。
層層霧海之中,我靜靜看著那下墜的靈溪發呆。
剛剛也不知被泰兮附耳說了什麼,鳳棋一張俊臉半紅半百地扯了個借口就跑了。此時背後,唯有泰兮而已。
“千圍……”泰兮聲中微有些水音,竟是不知他想起了什麼。
“泰兮,”我蹲下身,伸出手,撩起靈泉水花,隻似是漫不經心,“我要挽住這靈泉碧水,永駐在此,你說可行得?”
泰兮沒有回答,半日才道:“千圍,你是不是想說,湍流難阻,情絲難係?他既負心,就不要去挽留?”
我起身回頭望定他,道:“你說對一半。”
泰兮的眉間似瞬時起了一道小霹靂,凝起一道深溝,細細咬住牙齒,卻不肯說什麼。
唔,他這樣,便是懂了。
所愛已逝,其心既去,這兩者,並沒有什麼分彆。
“泰兮,我並不是雲蘿。”我想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說出這一句話,卻不會過於刺痛你的心,“你也……”
“我也,不是四月。”
泰兮點點頭,眸子中露出洞悉的明透。也是我一葉障目了,他是萬年亙古的山神,豈有他不知不懂不能堪悟的事?即便他當日看上去似乎為情所困,當局者迷,也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明白而已。
“泰兮……千圍有一個不情之請。”我輕輕低下頭,往日難以啟齒的願望,在他麵前不知為何變得簡單,“請讓我哭一場吧。”
泰兮不語,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緩緩將雙臂張開。
好像噩夢的儘頭,我仿佛在深黑色的隧道裡尋找了太久的出路,疲憊不堪,才終於遇到可以無言撫慰的懷抱。
我的眼淚肆意流下,沾濕了他黑衣上青色的錦斑。
那一次的嚎啕,無人聽見。隻有深深的山,知道我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