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與白英琅軒,齊齊立在階上,看清許獨個去赴那西王母的蟠桃盛宴。各自心中都滿滿是各自的擔憂。白英琅軒且不提,隻是我心中,獨獨隻怕眼下要行那件鋌而走險的事由,有什麼紕漏。
原來今日蟠桃盛會,四月要早向那安陵帝君報上無酌獻酒蒙惑百花上神清許一事。乃是那苦肉香餌之計,謀的是那無酌之命。隻因我左思右想,絕不肯就這樣放手不管,總怕四月有什麼算漏之事。於是便在今日約下幾名助力,隻求搶先下手,若能搶下仙酒,擒獲無酌。也許就不需清許受那驚怕險惡之禍。
回至芍藥殿中,我著瑜兒玥兒好生把守臥房,對外隻稱傷病休養,不得放一個外人入內。立即幻化短衣,凝成一片飛雲便縱出窗外而去。
西王母蟠桃盛會,那仙酒佳釀,豈是隨便誰帶了就可邀月挽雲,與眾仙同品的?敢送上仙酒的,皆不是凡品,一是那白果仙子宮內,貢獻葡萄美酒紫玉液一種;一是那月宮嫦娥仙子,奉上晚桂凝香的黃金凝一種;一是那百酒仙精心調配的子夜酥一種;早先還有我百花宮桃花公子韶華手內調製,馳名九天的真珠紅同鳳凰悲啼二味嘉栗。此次卻缺了這兩道名品,是以最為可勾搭我們那上主心懷的,必定是百酒仙的子夜酥了!
“千圍!”正在禦風,背後追上一道清脆聲音,回頭望去,隻見金袖豪裘,英眉朗目,正是好久不見的小女將琥珀,“你如何知道,那酒仙百年之內未曾釀製子夜酥?”
我二人攜手挾雲,我便扶著她肩,悄聲講予她道:“那子夜酥既名子夜,乃是取夏日小滿至小暑之間,子時夜裡凝在鬆竹梅三樣嫩葉上的清露。九天之上,唯有百樹宮有這三樣活樹成林,可取露為水。彆處哪有這樣多的樹?百酒仙一百年前同百樹仙曾有爭吵,號稱再不上門。此時他一百年未上百樹宮宮門,又未下人間取露,從何處釀製那子夜酥而來?”
琥珀也是西天守備一員有勇有謀的戰將,細細一思量來,立時便明白了:“那葡萄晚桂兩味,皆是人一想就知味道的!如今既然沒有真的子夜酥,又無人能知道子夜酥味道,那來的子夜酥,必定是假的了!”
我點點頭,又問她可瞞了私自出營之事?她便道早已與瑪瑙通氣好了,自然風雨不透。
一時行著,眼望快要行至瑤台,又一陣風雲兜來,呼呼風響如在耳畔,猛回頭時,隻見一雙翅影,飛掠而至。我這裡抬起手來,早有一隻灰白大鷹,呼啦啦落在我臂膀之上,背後又有一聲朗笑,隻見白衣如雪,銀冠玉麵,乃是自蓬萊剛剛登上九天而來的白雪鵠!
此時三人齊聚,那雪鵠便問我道:“你怎知那百酒仙的真假?”
我便又解答道是:“當日韶華墮入凡塵,帝君不肯相救。我百花上主一怒一痛,解開了鳳凰悲啼二十四道咒符禁錮,召喚了三十六隻血色鳳凰,與琅軒小主一同醉臥桃花溪下整整三年。我問過那時守衛桃花殿的小童桃二,她說上主醉臥之時,鳳凰悲啼還剩了壺底三杯。但那三杯仙酒,後來忽然莫名奇妙地丟了。一月之前,百酒仙洞府之上忽然有九隻紅鳳朱雀,繞空翩躚,長鳴泣血。正在那之後,傳出消息,說百酒仙有子夜酥要貢奉西王母的蟠桃盛會。你道那百酒仙,可有一月之內蘇醒而來,又造了不知從何而來的酒的法子?”
雪鵠又一皺眉:“你怎麼不將此事告知四月呢?”
我想她是不知月綿之情的,今日也無法多言,隻好長話短說:“他要顧及天庭安穩,帝君震怒,隻好舍出我上主做餌。那是穩妥的法子。我作為百花宮內之人,卻不能這樣無情不理!於是便同邀你二人,出此下策,求你們與我涉險一次。”
這二人聽我此言,便同聲應允起來。
一時同氣連枝,我們便受在如瑤台的要塞之口處,隱於雲霧之中;俱以雲帛牢牢地蒙上了麵目,不肯教人看見。才剛剛靜下,遠遠地便見到那百酒仙,滿麵紅光,一點紅糟兒鼻子,揮舞著長袍大袖,腰內垮了一道油亮晶瑩,龍頭龍須俱全的金黃大葫蘆,飄飄搖搖而來。
“來了!”這邊琥珀一拉我的衣襟,那邊雪鵠一握我的臂膀,我三人屏息凝神,便待他行至近前,就要一擊出手,將他擒獲!
恰恰他剛剛走至眼前,我三人才要撲出時,早有我的大鷹神鳥,雙翅振風,雙爪如電,便風馳電掣地向著百酒仙明晃晃的大肚鉤去!
那百酒仙正在徜徉,忽見大鷹襲擊,忙將大袖一震,圓圓的身子順著風勢轉出一道弧線而去。大袖兜起一陣強風,一擊便迎麵拍在了那大鷹的雙翅之上。大鷹並非凡鳥,早有戰策,此時雙爪既空,便將身一縱,斜飛而過,一雙翅尖,正衝著百酒仙雙目狠狠抽打而去!
一時百酒仙急忙掩麵仰頭躲避。卻不待他躲開,早有琥珀揮起雙掌,兩道金光照亮雲邊,呼呼生風向著那百酒仙的前胸打去!
那百酒仙躲開鷹翅,早已無法躲避琥珀急速一擊,本該受這一下,此時竟將身一旋轉,把腰上那一枚盛滿仙酒的大葫蘆送至琥珀掌風之下。我一時心如火燒一般,要叫她不得破那仙酒實物,又不敢喊出聲來,捂著嘴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