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既然知道百花都對千圍甚重,可知千圍護著百花都的心?”
老君被我問的一頭霧水,隻是點頭。
我一時便合身拜了下去,叩在地上祈求:“請老君賜我九天靈符,助我下界。救回百花上神,扶我百花都之危難。”
老君實想不到我說出這樣一句來,猝不及防挨了一擊,麵色突地紅了起來,胡子抖了幾抖,險些坐不穩,被清風明月兩個忙來扶住。又長喘了幾口氣,這才反應過來時,急忙一聲怒斥道:“怎麼你敢當著我的麵,說要去救那忤逆!想不到你是這等居心叵測,不知檢點!”
大聲吼著,又一口氣頂在喉頭,一時倒不過,便呼地一聲嗆著,立時翻江倒海地咳嗽起來。
我忙又哀求:“老君怎麼不知清許上神是冤枉的?她哪裡是當真要忤逆帝君?不過是當年留下了一個琅軒小主,他這些年可曾有過什麼劣跡?可曾與安陵帝君爭搶?莫非安陵帝君當真非要斬草除根,殺戮得乾乾淨淨不成?”
老君目光一寒:“天道昭昭,豈能逆天而行?”
天?莫非安陵就是天?他要殺便殺?那麼天與魔又有何異?!
我又再試一次:“老君你該知道,花都從未逆天。帝君卻是要滅了百花上神!”
老君竟將拂塵一揮,雙目中露出怒意來道:“多說無益,千圍你不用再講,隻要好生解釋了天絲之事!”
好……如此你便是當真不肯解救我百花都的。方才本是想求你一次,原來你當真不肯幫忙,那麼也罷,我便逼你做這個好人也不難!
一時下定決心,我便跪直了身子,等他咳嗽略微平複,便溫溫平平,問了一句:“老君此時叫我來,是要做什麼?”
老君咳著,明月瞪目飛出一句:“當然是著你問話!”
我便又低頭道:“老君問我這話,可有實證查得是我私製天絲販售?又可有實證,證實是我花都內私製天絲販售?”
老君方平了氣,扶著胸口喘出一句:“那自然沒有。”明月在一旁,急得幾乎跳起身來:“有實證何必還要找你問這些沒用的!生些閒氣!早該有玄壇神君正經管事的抓人去了!還等到你現在!”
她口內還要罵,我便揚聲截住道:“我跪的是老君,可該一個仙童來斥責的?”
一時明月刷地便白了臉,日常這孩子倚仗人小機靈,多有欺人之處,眾仙看著老君麵上,都讓她三分。我常來常往,與她鬥口,亦從未拿尊位壓她,今日認真與她計較起來,她立時便惱羞得麵紅耳赤起來,一聲童音尖尖,小手指著我,隻叫出一句:“你!!!”
老君見不成樣子,雖咳嗽著,目光一斜,一旁清風忙把明月管住。
我見她沒了聲,便又向老君輕聲慢語道:“區區不才隻是小小一屆花神,被老君問幾句話是天大的榮幸,未能替老君解憂全是小神無能。天絲一事有關天人之分,茲事體大,馬虎不得。小女但望老君高抬貴手,手下留情,保得小女清白之名。”說著話時,便委屈起來,提及清白名節等語,更加心酸,便把眼圈就紅了,眼淚撲朔朔就掉了,舉手一扶麵頰,熱熱的,想來已是紅霞漫布。
老君一時尷尬得沒處躲藏,瞪著眼發起抖來。他此時必定是又氣又惱,惱羞成怒,怒又不知道怎麼發。罵我他自然是罵不過,又不是論道,術業有專攻,罵人他不是我的對手。何況尊貴九天的太上老君,與一小小花神對口相罵,成何體統?打吧?除非他下出黑手來,把我這芍藥花神給打死了。否則,我正在這裡等著他動手呢——他若動手打我,我便立時去九天安陵帝君麵前告狀。問問他打算怎麼解釋,這一個修行千萬年的老神仙,幾句話問不出來,就動手抽一小丫頭?
這一番若打下去,又關節著前頭我那“清白名節”的話,此事說小不過是個話趕話的誤會,若說大,也可說賠儘他萬年的聲譽了。人間有言“君子欺之以方”,這雖是小人行徑,如今我彆無他法,也隻得行這大不義的手段了。
可歎老君是神仙裡的神仙,又可歎帝君竟派了此事在他頭上。若要讓正一玄壇或者二郎神什麼的來問,他們就算惱羞成怒,直接把我收了房,天界上看見生米做成熟飯,大概不過就直接送我一大筆嫁妝了事而已。偏偏帝君不放心那些黃毛小兒,結果便就把老君撂到我這套子裡頭來了。
老君臉上正一紅一綠,不知想些什麼。我見火候差不太多,便忙揮下幾滴淚水,把頭一低,撲通一聲叩在地上,磕了三下,倒把老君嚇了一跳。
一時我拿眼可憐巴巴地看著老君,不急不緩,慢慢悠悠又抽搭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字字血,聲聲淚,感天動地道:“小神不才,願自洗嫌疑,代老君下界一查天絲外流之事,為我百花宮爭一分顏麵。求老君垂憐下情,成全小神一片拳拳之心。”
老君臉都黑了,給白胡子襯著,更顯得如陰雲,如鍋底。他現下必定有些後悔。方才我直口求他,他還要說我。如今叫我逼他到這個地步,這個台階,他不下也得下了。方配得人間一句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老君兩個眼睛濕漉漉的,險一些便老淚縱橫,伸手扶著清風明月兩個,顫巍巍站了起來:“明日一早,上殿麵君,啟奏派遣百花宮花相芍藥仙子素氏千圍下界盤查天絲外流一事,求賜九重天令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