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白英如卸了一塊大石下來,眉頭也平了,眼角也彎了,氣喘得也順暢了,一張朱唇小口也笑得歡快了不少。手裡頭把那老君詢問的一封書信忙不迭就往我手裡頭塞。
我奉了這書,自然是忙往那老君的青牛宮去,完了此一件大事,我心頭的那一塊石頭才卸的下來。
自上次一番事之後,我次次去老君處,也顧不得老君不喜歡我帶人;必定要瑜兒在我後手遠遠地跟著,若有什麼長短,好歹她打不得,也可報個信去。此時瑜兒便跟在我身後,因離著青牛宮還遠,便跟的近些,一臉愁容,唉聲歎氣。
“你今兒這是怎麼了?”我回頭斜她一眼,當日清許上神出事,都沒見她愁成這個樣子。
“瑜兒不敢說……”給了寸便要尺,這姑娘今兒偏拿腔作調起來。
我知道她那些樣子,還不都是做給我看,便皺眉嘟嘴,甩袖扭臉不理她:“你若實在不願說,我也不能勉強你。隻是離我遠些,我這裡也煩。”
“上主…………”她又扭捏追了過來,總之也沒外人在,扯著我的袖子不肯撒手,“瑜兒是有一件事替上主發愁。”
“哦?”我便拉她與我並肩,“可是愁我要下凡去?”
她卻搖了搖頭,道:“上主既然步步為營,計謀經濟,必定是不會錯的。”
“那你是愁我要幫清許上神,不得帝君寬恕?”說到此處,便立即悄聲。
她又搖頭:“將來之事,還未定可知。便安陵不容上主,上主也不會怕他的。”
這孩子倒知道我的心。隻是她又愁些什麼呢?
瑜兒把頭一低,待說不說地:“上主,瑜兒說了,上主莫怪我瞎操心。”
唉……我雖常常嘮叨說你瞎操心,但也愛你思慮周到。我便扶了她的肩膀,安慰了幾句,又道:“我必定不怪你,你便說吧。到底是在愁些什麼?”
瑜兒便下定決心地一吸氣,一連串地道:“瑜兒是在發愁,明日正午時分,那四月神君便要迎娶月綿姑娘進門了……”
一句話,把我說得上不來下不去。
若說生氣,自然是生氣的,氣得我真想把他那玄壇府門平了。但我不會去,也不會做什麼。隻因縱罵他打他,辱她殺她,出一口惡氣罷了,回頭又要分辨與人聽,又有什麼用?
唯有歎息而已。
瑜兒見我不語,早又垂了頭,我便又撫摸著她頭上一彎雙鬟安慰她一回,一時便道:“如今我花都大事懸而未決,旁的便沒什麼非要耽心的。你看看那些回了的求親函貼,我又哪裡是嫁不出去的呢?還不快笑笑麼?前頭便是青牛宮了,該好生警醒著才是。”
哄得瑜兒抬了頭,一時確已距青牛宮不遠。我便將她放在外頭,獨自一個按落雲頭,飛在那宮門口,將隨身帶的花露瓶兒掀起了一點兒封口來,透出一股甜香味兒去。還未一忽兒,隻聽青牛宮內“哞”地一聲長鳴,便是那青青牛兒知道我來了。如此這樣試過,我才敢入了那宮門去。
甫一如宮門,那明月小姑娘便挑著一雙明亮的杏兒眼迎出來,過了幾百年,她仍是個一點點的小童,俏皮伶俐地立在那裡,精精怪怪地道:“素姑娘怎麼沒到日子就來了?勾我們青牛的饞蟲兒呢?”
我隻是笑笑,把袖內老君的信函取出遞了過去:“姑娘看看,這是老君垂詢的函書,老君有話問,我們白英上主叫我來好生回話。她今日被百樹上仙請去了,又商量那杏花公子的歸屬之事,總拉著過不來。這才請老君容我來回話,姑娘就去問問,老君容否?”
明月眨眨眼,嘟著小嘴兒進去了,才進去老君的聲音已出來:“千圍進來!我家牛兒等著呢!!”
忙進去喂了牛兒花露,寒暄幾句,老君這才由明月展開信函,瞧了一眼,點頭道:“不錯不錯,是我叫你們來個人給我解釋幾句。帝君本來是叫二郎神君來問,又怕他委屈了你們小姑娘,便派了我來。”
說罷這一句,多一句也不說了,隻是撅著胡子瞧著我,果然是一派專門等我解釋給他聽的架勢。
我便拜了一拜,抬頭虔誠望著老君,問道:“老君可曾還記得,千圍上九天,入花都,那一段不易?”
老君不解,隻是點了點頭:“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