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鎮這幾日的天色分外晴朗。
燦陽照著不大的院落,秦黛黛靠坐在闌窗旁,陽光灑落在她的臉畔,瑩白的肌膚仿佛都變得透明。
小岑望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手中捧著一本厚重的古籍,仔仔細細地翻看,偶爾看一眼正曬著太陽的女子,俊俏的小臉有了絲溫度。
好一會兒,他認真地將古籍合上,抬頭看向秦黛黛:“阿姊。”
秦黛黛望向他:“嗯?”
小岑望將古籍遞給她:“適宜阿姊的法訣我已用靈力標注,往後阿姊便可照著修煉。”
秦黛黛接過古籍,方才將靈識探入,古籍便撲簌簌地翻著頁,停在了他標注的地方。
她一頁頁飛快翻了一遍,由淺及深,果真都是與她的靈脈相契合的法訣。
“多謝阿望。”秦黛黛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此事還要從二人被禁足在這不大不小的庭院開始說起。
如今二人不能隨意出門,便隻能靠著芥子袋中的書本打發時辰。
小岑望不若尋常孩童一般好動,每日除卻幫她料理飯食,便是翻看古籍。
他看書極快,那些厚重的古書,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竟也能銘記於心。
昨日秦黛黛玩笑般說了句要小岑望列幾本適宜自己修煉的法訣,沒想到小岑望竟真的上了心,將往日翻看古籍中與秦黛黛靈脈契合的法訣一一標出。
不愧為天之驕子,那些古籍若是秦黛黛翻看,怕是要兩三個月,如今約莫隻需幾日,便能領會七七八八。
眼見小岑望又翻出另一本古書,秦黛黛忙攔下了他:“這些便留作以後再標注吧。”
說著,她看了眼一旁早已標完的十餘本書籍,隻怕這些便足夠自己看一段時日了。
小岑望想了想,認真地點了點頭:“阿姊若有不懂,便問阿望。”
秦黛黛:“……”
就在不久前,還是她教他修煉的。
她掩唇清咳一聲:“這幾日阿望一直待在家中,可是憋壞了?”
小岑望不加思索地搖頭:“不會。”
事實上,他心中格外歡喜,比將靈識探入七情書的“喜”字中,還要歡喜上數百倍。
這段時日,家中隻有他與阿姊,再沒有任何人打攪他們。
阿姊會與他一同看書,一同用食,一同修煉,一同休息……
他們日夜相對,朝夕相處,阿姊的目光再未曾分給任何旁人。
他想,即便就這樣一生,他也是願意的。
“什麼人?”門外陡然傳來守衛的嗬斥聲。
秦黛黛透過半掩的窗子朝外看去,隻瞧見兩名守衛身前是一道小小的身影,用稚嫩的嗓音道:“我找黛黛姐姐。”
說話的人正是常安。
秦黛黛站起身,笑看了小岑望一眼:“常安來了,你可要同他一齊玩鬨?”
岑望的小臉緊繃起來,擰著眉頭道:“不要。”
秦黛黛無奈,隻得自己起身朝外走,同守衛說了幾聲,許是常安還是個孩童,又許是守衛也知道,她若真想出去,凡人根本攔不住,未曾多說什麼便放了常安進來。
“常安,你怎麼會來?”秦黛黛摸了摸常安的小腦袋,自從小岑望開始教常安修煉,不知為何他便鮮少再來找她了。
常安沒有應聲,隻跟在秦黛黛身側朝裡走著,不知為何,走步姿態透著些許古怪。
“常安……”秦黛黛還欲說些什麼,便見常安轉過頭來,“黛黛姐姐,我昨日修煉時,丹田處很痛,你可否幫常安看看?”
秦黛黛自然應下,一手抵著他的眉心,將靈力探入他的靈脈之間,卻沒等探入丹田,秦黛黛陡然覺察到一股詭異的靈力闖入她的靈脈內。
千葉低呼一聲:“黛黛,封閉丹田!”
秦黛黛忙屏息運法,卻還是晚了一步,丹田內一陣劇痛,眼前一片黑暗,徹底失去意識……
*
岑望自聽見吳常安的聲音,眉頭便未舒展過。
那股酸澀的情緒又翻湧上來了。
陰魂不散。
他不喜歡吳常安,尤其不喜歡阿姊用看自己一樣的眼神,去看吳常安,那讓他覺得屬於他的目光被分走了。
尤其吳常安當初居然還要同他一樣喚“阿姊”,現在也成日“姐姐”“姐姐”的喚,刺耳得緊。
岑望抿緊了唇,竭力將注意放在眼前的古籍上。
阿姊不喜看書,所以他要多看,阿姊靈根有損,所以他須得勤加修煉,往後才能如阿姊護著他一般,護著阿姊。
可身側空空無人,窗外還有吳常安叫阿姊“姐姐”的聲音,岑望如何也看不下那些繁雜的文字,最終將古籍用力合上,站起身便朝外走。
卻在走到庭院時腳步一頓,院中已無動靜,他隻察覺到一抹靈力,微弱至極。
岑望匆忙朝外跑去,卻隻在院落與屋室的轉角處,看見暈倒在地的吳常安,不見阿姊的身影!
岑望驚懼地上前,靈力以近乎蠻橫的勢頭侵入吳常安的靈識,迫他清醒過來,沉聲問道:“阿姊呢?”
吳常安的眼中仍帶著迷茫:“阿望弟弟,你怎麼會……”
“阿姊呢?”岑望的聲音近乎冷厲。
方才還晴朗的天色也陡然陰沉。
吳常安被嚇到,臉色煞白地看著眼前的孩童。
“我不知道,”他呢喃,“方才有道聲音要我來找黛黛姐姐,我不能控製,便來了,我也……”
看著岑望越發冷漠的臉色,吳常安再難自抑地哭出聲來:“黛黛姐姐不見了嗎?阿望弟弟,是我害了黛黛姐姐是不是……”
岑望緊抿著唇,以往在古籍中看過的無數種法子一一自識海閃現。
明明還是俊俏小少年的模樣,卻偏偏讓人心驚膽寒。
“你們說什麼呢?”門口的守衛察覺到動靜走了進來,“那個女修士呢……”
守衛的話未曾說完,隻覺得渾身一軟,整個人如癡了一半僵在原處。
岑望釋放靈力,竭力覆蓋更遠的地方,即便臉色已蒼白如紙,仍強忍著,而後,一一搜靈。
不知多久,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阿望弟弟!”吳常安驚呼。
岑望擦去唇角的血跡,轉眸看向他:“你最好祈禱阿姊不會出事。”
這一次,他徑自越過守衛,飛身離去……
*
秦黛黛醒來時,是在一個空曠簡陋的房間,周遭的一切早已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處處彌漫著朽木的難聞氣味。
她所躺的床榻,也儘是塵埃,角落中布滿了蛛網。
秦黛黛起身後方才發覺自己的手腳異常冰冷,她嘗試用靈力取暖,靈根卻陡然一陣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