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裡克對骷髏兵說:“等一等。”
他把貝塔拉到一邊,小傀儡眨巴著眼睛,充滿感情地想要說什麼:“哦~”
弗雷德裡克打斷它,嚴肅地對它說:“站著彆動,不許說話,除非我對你說你可以說話。不許碰任何東西……尤其是骨頭。我很快出來。”
貝塔點頭,然後筆挺地站在骷髏兵對麵——友好地衝它笑了笑。骷髏兵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生了鐵鏽的盔甲咯吱咯吱作響。
弗雷德裡克狐疑地盯了它們半天,小機器人規規矩矩站在那裡,目光直視前方,雙手下垂,動也不動,端莊的樣子都有點兒像聖騎士了。他實在是想不出這樣還能出什麼紕漏,又看了它最後一眼,走了進去。
石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比黑夜更漆黑的力量向他張開懷抱。
弗雷德裡克深吸一口氣,擯除內心的不適感,順著厚厚的地毯向前走。書架上隨意擺放著稀稀落落的魔法書和更加古早的羊皮卷,有的看上去還很新,有些卻乾脆隻剩半張紙。要是貝塔能夠進來,它一定會驚呼,因為這裡和莉莉公主的小圖書室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聖騎士在黑暗法師們夢寐以求的聖地徘徊,卻隻感覺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的耳邊不時有細微的聲音竊竊私語,周圍又似乎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監視他。這個從光明之都來到黑暗禁地的聖職者花費了不少的力氣,用來對抗時空漩渦,這是由大量黑暗法術聚集在一起造成的——那些不起眼的透明漏鬥可以在瞬間把人割得支離破碎,然後帶著鮮美的靈魂進入洛克文奇的領地——說實話就算這位偉大的黑暗之神跪在他的腳下哀求,他也不願意到那裡去看上一眼。
弗雷德裡克的目光在每本書,每頁紙,每片羊皮上流連,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麼,他隻知道他將看到的內容必定肮臟而血腥——通向高階黑魔法的每一步都伴隨著大量鮮血。
當他想要取下一卷有關傀儡製造秘法的羊皮紙時,那卷該死的手寫稿竟然翻了個身,企圖避開他的手指!
弗雷德裡克惱怒地抓了兩次,才把差點飛起來的羊皮卷抓到手,它竟敢試圖咬他——於是在周圍沒有其他活人的情況下,聖騎士做出了二十年來沒做過的動作,雖然他想做很久了——他把這卷羊皮紙狠狠地摜到地上,在它彈起來之前,一腳踩了上去,來回碾了幾十次,才彎腰把它拎起來,抖了抖。
現在,它是一卷蔫了吧唧的,普通的,鬆散的,年代久遠的手寫稿了。
弗雷德裡克滿意地坐了下來。
他皺著眉,幾乎是跳躍著看完了那卷東西,然後像丟垃圾一樣把它丟在了另一個書架上,它必須感謝聖騎士的好家教,他不能允許自己把這麼珍貴的古籍直接撕碎或者丟在地上踐踏到體無完膚,同樣,他很想這麼做——這一卷不是他想要的,可裡頭記載的東西實在是夠嗆。
弗雷德裡克繼續尋找,這一次他關注的重點裡不僅有傀儡,還多了靈魂共享。誰叫他有一隻動不動就喊沒有能量了,沒有能量了,沒有能量了的神奇傀儡呢。他不知道傀儡除了和主人共享靈魂,是否還有其他方式維持活動,至少貝塔的表現完全不像是有人給他提供力量。
明眼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就算是五百年來奧利蘭最出色的黑暗法師艾維爾,也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傀儡用那什麼核炮隨便轟上(哪怕)就那麼一次——那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能夠進行那種強度的力量輸出,能夠自己決定自己要乾什麼,和傀儡十分相似的貝塔到底是靠什麼維持自身的意識和動力?如果它不能維持了,又會變成什麼樣?
冒牌小傀儡提過太陽,但弗雷茲大人實在不想去相信光明神願意賦予傀儡力量——就算這個世界已經足夠荒唐,比如他被迫收養了一隻喜歡粘人的假傀儡並且被它弄得一個頭兩個大。那也不代表曼紐爾也得跟著瘋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一本黑底金字的書上,在各式各樣的封麵,各式各樣的標題,以及代表了每一位作者獨特風格的花式簽名中,這本最不起眼的書最能吸引他的注意——那位作者他可說還算熟悉,距離他所生活的年代也並不久遠,更確切的說,這應該是迄今為止能在這個密室裡留下人生軌跡並且還活著的唯一一位黑魔法大師:艾維爾•馮塞•庫洛文森。
書名很簡單,和華麗的簽名呈現截然相反的姿態:靈魂之力。
弗雷德裡克伸出手,抽出這本薄薄的著作。
和白魔法的大規模普及不同,不少黑魔法大師留下的書隻有薄薄一本,甚至是一頁。這些在正常人(包括很多高階黑暗法師)眼裡的瘋子們,著書從來不是為了分享,而是為了傳承。
據說在這個地方,不是人選書,是書選人。
弗雷德裡克凝視著安靜躺在手上的書。
對於艾維爾本人願不願意讓自己窺視他的思想,或者說是繼承他的衣缽……聖騎士大方地認為他應該不會介意,反正自己不介意。要是這本書不願意乖乖奉獻出艾維爾的靈魂,他很樂意像對待羊皮卷一樣狠狠蹂躪它一番——反正也沒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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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放在封麵上,翻開第一頁。
千裡之外,離帝都還有半天路程的地方,羅傑從盤子裡抬起頭。
他對麵坐著一個大眼睛的小女孩,原本正在吃麵包,這時黑麵包落在了桌上。她的眼神在刹那間變得迷茫,然而很快,那種迷惘的神色被憤怒取代。
羅傑放下勺子,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喂。”
艾薇兒充耳不聞,羅傑注意到她掰斷了手中的鋼叉。
紅發的聖騎士緩緩推開椅子站起來,又說了一聲:“喂!”
“啊……原來是這樣。”艾薇兒的嘴唇微微開啟,聲音渾濁得像已經過了八十歲,她的笑容變得詭異而扭曲,“那就讓你占個小便宜。”
弗雷德裡克被一股小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弱力量割破了手。他皺眉,看著血滴在空無一字的書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