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時候,盧毅生買了一隻黑色蝴蝶標本送給我,他不好意思的說,其他標本都太貴,所以隻能送你一隻便宜的,真是不好意思。我望著全身黑的發亮沒有一點雜色的黑色蝴蝶標本,說,其實它更適合我。
盧毅生的電動車在離城一公裡的時候突然沒電了,所以我們不得不推著車走路回家。李連打電話給我問我的位置,我答回學校了。他很驚訝問我為什麼不等他,我很平定的說,怎麼可能嘛?我會等到父親的喪事辦完再回學校的,如果你不能等就先回學校吧!李連更驚訝,大聲喊,什麼?我睡了一覺你爸就……天!我很釋然的笑了,說,我會很快回來。
一路上,我和盧毅生聊了很多,聊他的工作,我的學習,這座城市的發展,當然也聊到了我們最敏感的愛情。說到這,盧毅生很悵然,仿佛他永遠都走不出那份青澀的情愫,那份在校園中萌發,在最純潔的時代愛過的人,永遠的深深紮根在心底。想遺忘或拔出,卻疼痛也舍不得。那種在年少時擁有的感情,以後應該都不會在有了吧!誰也無法保證社會上的愛與情會落下多少塵埃。
這一段路,仿佛很長,卻又舍不得走完。在路的末端時,我知道這種久違的感覺再一次會結束。所以在和盧毅生離彆的時候,我甚至沒有給他說出“再見”兩個字。李連在盧毅生手中把我接走,母親給我發了短信,讓我去殯儀館,那裡來了很多親戚朋友,這或許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眾多的親戚朋友彙集。我、母親以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一起將父親裝入水晶棺,父親在家裡被清洗乾淨,穿了一身黑色的壽服,眼睛緊閉著,鼻孔再也沒有了溫熱的氣息。我握著父親僵硬的手,淚水滴入父親的壽衣,一個年老的親戚蹙了蹙眉,說,怎麼能掉淚在你父親的衣服上呢!那樣他會掛念人間,上不了天堂的。死閨女。我連忙擦乾淚水,用右手扶了扶父親冰冷僵硬的身體,說,爸,對不起。
水晶棺蓋蓋上的那一刻,我和父親從此兩個世界,生死相隔,父親的體溫不再,聲音不再。我再也不可能聽到父親給予我沉沉安全感的話語,再也不可能躺在父親的懷抱深深入眠,再也不可能觸摸他棱角分明的臉。然後失去後才知道珍惜,還有什麼意義。我唯一能做的僅僅是落一片無法挽回什麼的淚水。
冰冷的初冬夜,我和李連替父親守靈,這是第二次守靈,心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這一次更痛。
第三天,是父親火化的日子。我跟隨火葬場的車子到達火葬場。交死亡證明、買骨灰盒、交款以及領火化證後進行了告彆儀式,司儀說了一大段台詞般的哀悼詞,然後全部親友默哀一分鐘。一係列的告彆儀式進行完以後,父親被工作人員抬到了火化間,因為有提前預約,所以第一個火化父親。父親身體套著一次性包裝袋通過輸送帶被送入火化爐。
我和母親坐在長凳上,等待父親的骨灰送出來。我們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流淚,僅沉默的坐著。一個人的一生,最終就隻剩下一壇白花花的骨灰。火化時間並不長,司爐工人便將骨灰盒送了出來。母親接過骨灰盒,表情淡漠地走出休息間。
等到父親的骨灰放入公墓,我和李連才回了學校。這幾天的心力交瘁讓我連續的幾天都無法恢複元氣。所以我將自己籌劃的計劃推遲了。但沒想到這一次的推遲,這一學期就結束了。
這個一個多月的暑假,我卻沒有回家,因為回到那個“家”,已再也找不回那種“家”的感覺。而且在四月份蔚叔和母親將結婚,當時我聽到母親說這句話時,我完全的絕望了。父親死去不到幾個月,他們就宣布結婚,不知屍骨未寒的父親心裡怎麼想……
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便開始清人封校。於是我不得不搬出學校,在校外租了一間出租屋,曾也想過去找李語歌,但是我有些怕,仿佛她在我心中的形象很世俗也很神秘。林曉艾也沒有回家,她陪我一起在這座城市度寒冷的寒假。
第二天,我去了按摩院,告訴紅姐我想辭職,紅姐說做完最後一筆也是最重要的一筆就可以放我。錄像帶給我,錢也結清。在等待最後一筆生意的時候,我和林曉艾穿梭在這座城市,希望能夠找到一份工作,連走了好幾家,卻沒有任何成果。不是不要假期工就是年齡不夠,或者學曆不夠。累了幾天都沒有找到工作。
中午在米線店吃飯的時候,我打電話給了李語歌告訴她,我不再去按摩院上班了,再做最後一筆就可以自由了。
是嗎?恭喜啊。李語歌的語氣依然很淡很平緩,沒有任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