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錦燈籠 長魚家的大……(1 / 2)

腹語師 易燃娘 8579 字 10個月前

人來人往的街道仿佛因為天氣的酷熱而散發出一種燒焦的味道。儘管天氣很熱,但是街道兩邊的小販還是得出來養家糊口。馬車經過的時候,車輪後揚起嗆鼻的灰塵。

“咳咳,”賣蘋果的小販捂住自己的鼻子:“真是的,這個天又熱又乾燥。我看都不會有人願意上街吧。”

坐邊上的小販拿起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那可不一定。你看那邊,那個家夥生意可好到現在呢。”

蘋果小販隨著那一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離他們兩人不遠處的地方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地包圍著。他不禁問:

“那是乾什麼呢?”

“那是個賣藝的,是個腹語師哦。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像神一樣的技能呢。大家都是去瞧新鮮的。”

“哦……是嘛,我也想看。不過不能放下手裡的生意不做啊。”

他們倆同時歎口氣,表情無奈地看著那人群,心想什麼時候自己的生意也能那麼好。

人群中,一個年輕男子坐在朱紅油紙傘下。他銀色的長發鬆散地紮成長長的麻花辮,眼睛竟然是異於常人的銀色。但是五官卻十分清秀,皮膚比女人還要白皙。他手上托著一個半米的木偶,木偶做得極為逼真,粗看之下會以為是人類的孩子。

“蓮子,還在生氣麼?”男子對著手上的木偶說道。

木偶扭過腦袋,閉上眼睛不去看男子:“那當然,整天被哥哥抱著多不舒服。”清爽而又嬌俏的女孩聲音傳來。木偶是不會說話的,而男子的嘴唇此刻卻紋絲不動。

“誒!好神奇哦!”“到底是怎麼說話的呢?”大家議論紛紛。

男子轉過被叫做“蓮子”的木偶的腦袋:“可是你是木偶啊。木偶怎麼可能自己下地走路呢?”

蓮子硬是固執地彆過去:“哼!我才不是木偶呢。如果是木偶的話怎麼可能說話呢?”

觀眾笑了起來。

男子摸摸蓮子的腦袋:“好吧好吧,就算你不是木偶。妹妹長到這個年紀就是麻煩。那麼待會我們去吃小餛飩吧。”

蓮子忽然生氣起來,凶巴巴地說:“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明明知道我沒有嘴巴,還要提小餛飩來刺激我!”蓮子指指自己畫在臉上的嘴巴。

“咦?你不是說你不是木偶麼?如果是正常的女孩的話怎麼會沒有嘴巴不能吃小餛飩呢?”男子狡黠地一笑。

忽然蓮子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支支吾吾地不知所措。最後終於嚶嚶地哭鬨起來:“哥哥你老是欺負妹妹!哥哥……最最討厭了!”

大家鼓起掌來,男子抱著蓮子站起身來向大家鞠躬。麵前的小瓷碗被大家的硬幣砸得叮叮當當的,不一會就滿了。

“讓開讓開!都乾什麼呢!”忽然一個大嗓門在人群背後響起:“馬車都出不來了。”

大家紛紛退讓到一邊,在道路中空出一大塊地方。

這是一所很大的宅子,比普通人家高出一倍的白牆包圍了整個宅子,隻有一條花枝從圍牆的瓦片上探了出來。繪有滾金錦鯉的朱漆木門外是兩隻石獅子,門邊的木牌上寫有“長魚”兩字。

那個大嗓門的家夥從宅子的側門牽出一輛馬車,拉到宅子正門處等著。

“哎,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呢。做個傭人都那麼大氣勢了。”

“聽說啊,那家的小姐就要嫁人了麼?”

“真的麼,這麼快?”

婦女們低聲聊個不停,腹語師則在一邊安靜地把這次表演的收入放進包裹中,最後放到一個木箱子的抽屜中。

不一會,木門打開,一位穿著華麗的少女同一名男子走了出來。少女黑色如綢緞的長發披散在後麵,身上是一件絲質廣袖繡花長袍。她向男子輕輕鞠躬,男子微笑著回禮之後就鑽進了馬車。剛才的大嗓門爬上馬車,揮動韁繩,馬車便伴隨著漫天的灰土離開了宅子。

“長魚家的大小姐生的還真是標致呢。”

“對啊,但是似乎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你看她身上那件衣服……”

“……真是漂亮呢。我們是永遠不會穿到那樣的衣服了吧。”

腹語師背起木箱,彈走衣服上的灰塵,撐起紅傘抱著木偶準備離開。

那位少女似乎注意到了腹語師,立馬走下台階:“等一等這位先生。”

腹語師停下腳步。

“那個……能不能來我家,我想看您的表演。”少女說著低下了頭。

那名腹語師看著少女的模樣,點頭同意。

少女似乎欲言又止,看著其他人一臉好奇的樣子,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說:“請您先進來吧。”

少女帶領腹語師來到自家庭院裡。庭院裡各類花木,山石水榭,雕磚畫梁,都精致之極。不愧是大人家的宅院呢。少女長相柔美,眼眸如同一汪春水一般清澈,但卻有淡淡的憂愁的影子。

“我是長魚朝顏,這家的長女,請問先生貴名。”

“在下白術。小姐您有何請求呢?”腹語師問道,傘下蒼白的臉上打上一大塊紅色的陰影。

朝顏答道:“據說先生現在在城裡很有名,因此我想請先生能夠在明天我的生日宴席上做一段表演。”

“那在下恭賀小姐芳辰。演出之事請小姐放心。”白術說著作了個揖。

“感激不儘。我現在去讓下人為白術先生打點客房。勞煩先生在此處稍等。”朝顏說完,打了個萬福便走了。

白術在心中思量。從剛才開始,那少女沒有露出一絲微笑。她這樣子,真像是快要過生日的千金小姐麼?

等朝顏走後,白術注意到兩人腳邊的池塘裡有一條花色漂亮的錦鯉,橘紅色的底子上是金色的花紋。奇怪的是這條魚並沒有和彆的魚湊在一起,而是單單停在兩人附近。朝顏一離開,這條魚就擺動著尾巴,慢慢遊向魚群。

“哦……”白術低歎,繼而把目光投向朝顏的背影。

忽然聽見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白術轉身一看,是一群孩子,最大的看上去十來歲,最小的五歲左右。

“你是大姐請來的賣藝的麼?”最大的男孩子說道。

白術微微鞠躬:“在下腹語師白術是也。”

男孩子撇撇嘴:“就是一個賣藝的嘛……看來大姐都請你來了,你的本事應該還是蠻不錯的吧。”

“我會儘力作出讓你們滿意的表演的。”白術回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男孩看看白術,領著弟弟妹妹走開了。一個女孩小聲問:

“哥哥,他就是這幾天一直在我們家門口做表演的那個人麼?”

白術笑笑,對木偶說道:“蓮子你看,咱們出名了呢。”

夜晚撲滅了七月白日裡流動的熱火,隻剩下灰燼慢慢透出一股餘熱,但是晚風輕輕一過,卻顯出微微的涼爽。蟲子潛在草叢裡低低地唱,螢火蟲映著天上流星在空中劃過相同弧度的曲線。

朝顏靜靜地蹲在池塘邊,明亮的眼神略略有些暗淡。她麵前的池塘裡,那條紅金相間錦鯉麵朝朝顏,幽幽地擺著自己尾巴,打碎池中圓潤的月影。其他的魚則在荷葉之下打著盹。

“又是這條魚麼?”白術的聲音。

白術的突如其來讓朝顏吃了一驚。

“什麼?”她問。

“這條魚似乎和你很親近呢。下午的時候也是緊挨著你。”他那雙銀色的眼睛在夜裡亮如明月,仿佛能夠洞察被烏雲掩蓋的心靈。

“這條魚啊……”朝顏微歎:“一些事情隻能和它說。它雖然聽不懂,也不會幫我解決困難。但是也隻有它能夠安靜地讓我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完,能夠聽我心裡真實的想法。跟它說完之後,我心裡就會感覺舒服一些。雖然明天依舊要麵對那些我很想逃避的事情,但是至少我會微笑著迎接太陽的升起了。”她站起來,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苦笑道:“我這樣很傻,是吧。”

白術搖搖頭:“我認為並不傻。”

“十分不好意思,忽然對您說這一番沒來由的話,您一定厭煩了吧?”朝顏抱歉地說:“先生也請就寢吧,時候並不早了。明天還要麻煩您呢。”朝顏有禮貌地鞠躬後就打算走回自己的房間。

“朝顏小姐,”白術忽然出聲喊道:“似乎您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吧?”

朝顏一愣,忽然停住了腳步。她沒有回過身來,隻是給白術留下一個背影。她用略顯壓抑的聲音回答:“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儘頭的黑暗中,而那條錦鯉依然停留在原地。

“你應該是知道的吧?”白術問那條魚,可惜那魚尾巴一甩,潛入水下去了。

他輕聲一笑,也沒有說什麼。

第二天中午,來參加朝顏生日宴的人似乎數也數不清,除了親眷友人之外,還有長魚家生意往來上的一些人士等等。朝顏站在大廳裡笑臉迎人,舉手投足之間儘顯大家閨秀的氣質。

白術坐在客房內,聽著屋外熱鬨的聲音。下人們把裝有賀禮的木箱從前廳抬進後院,孩子們在庭廊間奔跑穿梭,嬉笑打鬨。這樣看來,長魚家一定擁有著相當高的社會地位吧。

白術給蓮子換上一身紅裝,把剛從庭院內折下的一朵芍藥係在蓮子黑色的發上。

“今天要辛苦你了,蓮子。”白術對蓮子溫柔地說著,似乎坐在他懷裡的是一名人類少女。

屋外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從宴會廳傳來的賓客歡笑,觥籌交錯與絲竹管弦的聲音。

過了一會,客房的門被敲響。一個侍女在門外語氣禮貌地道:“白術先生,該輪到您了。”

“在下這就來。”白術優雅地回答。

白術的表演非常成功。他的腹語術不同於彆人,在一些地方他竟然可以用兩種聲音進行一些高難度的表演,例如同木偶鬥嘴爭吵。這樣天衣無縫的演出自然能引得滿堂喝彩。溫柔的微笑也漸漸從朝顏的嘴角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