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楨沒想到裴玠這麼快就來找自己。

這天她剛下值，還在想著要不要明日去看阿隱，鄧善見讓人傳了書信，說阿隱狀態不太好，問她要不要去看一看。

就在秦楨下決定時，裴玠進來了。

他臉上染著薄怒，扯著衣擺，氣喘籲籲的將和離書扔了過來。

他像是喘不過來氣一樣，也忘了什麼貴子禮儀，伸出一隻手指著她罵她“虛偽小人”。

他不怎麼會罵人，文縐縐的，翻來覆去就那幾個詞語，每次開口前都要先喘口氣，眼睛也瞪大。

秦楨低下頭去撿那份和離書，皺皺巴巴的，也不知道在手裡攥了多長時間。也聽明白了他今日來的緣由，不過是外麵的風言風語傳到了他的耳朵裡，說側君去世皆因為正君善妒，克扣了側君的穿衣用度害的側君染病，更有甚者說正君故意下毒坑害側君，版本之多令人咂舌。

秦楨也不出聲，等他罵夠了，停下來，才開口道，“此事是我略有耳聞，這件事我來不及商量就自作決定。”

但輿論好像陷入了死局，就算方鶴眠死於和離後，也依舊會有彆的傳聞汙蔑他。裴玠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這件事該怨誰？

或許該怨恨秦楨，若她能忍忍，便也用不上這麼激進的法子。可方鶴眠做的錯事怎麼能怨恨秦楨，方鶴眠已經名義上去世，他又做不出攻訐的行為。

裴玠臉上出現幾分迷茫，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驟然憤怒起來，他冷笑道，“你也不想和離對吧，方鶴眠這件事你處理的過於激進，恐怕方家已經對你離心，你那麼多疑自然也不敢信任她。”

“所以這時候才要牢牢的抓住我。”

“讓我背負莫須有的罪名待在你身邊，讓我這輩子都和妒夫二字綁定。”

“你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裴玠湊近，手扶上桌麵，眼睛盯著秦楨，“你擔心沒有我母親的助力，無法登上高位。”

“你是因為手上有我的把柄，才會信任我對嗎？”

“明明那麼恨我，但又因為我的家世對我虛與委蛇。你明知道我喜歡彆人，看見我這張臉就覺得惡心還要將我困在這裡！”

因為憤怒，無數的回憶湧上眼前，最令人深刻的便是那日在湖邊，算不上初見的初見，秦楨那明顯惡心的神情，好像他是一個醜陋的粘著蛆蟲的骷髏。

裴玠很聰明，他將秦楨的想法猜的一清二楚。

秦楨隻是笑笑，她確實對人沒有太多的信任，就連阿隱，不，她是相信阿隱的。

她應該信任阿隱，他那麼可憐又隻有她了，她怎麼能懷疑他，所有人都會背叛他，但阿隱不會。

裴玠看到了秦楨眼裡的躲閃，她好像想到了誰，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焦。

這個表情有些熟悉，熟悉到讓裴玠腦海一片空白。

“你在想誰？”他下意識開口。

秦楨回過神，沒有聽清他的話，隻是說，“世上沒有牢不可破的聯盟，有太多誘惑會讓人背離初衷。”

“此事是我之過，我未曾設想盛都會出現這種輿論，明日我便會替你澄清。”

她又笑，“至於把柄，把柄是個好東西。可是裴玠，你有什麼把柄在我手上？秦珍珍嗎？”

“在你眼裡秦珍珍與我水火不容。”

“倒也沒錯。”秦楨慢條斯理的恐嚇他，“畢竟我倆隻能活一個。”

“你日日同她書信往來，她又給你說了什麼？”

秦楨一抬頭就能看見裴玠變了的臉色。裴玠的臉色青青白白，想起那日和衛蘅說完，他便寫了信邀約秦珍珍出門，她百般推辭，說自己變了模樣他見到會不喜，可秦楨又怎麼知道？

“你竟然派人監視我！”裴玠氣的眼睛發紅，尤其是看到秦楨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嘴巴更不受使喚，他怒道，“你偷走了她的人生。”

偷走了她的人生？

“是啊，我還要感謝她呢。”秦楨很快彎起眼睛，若不是她，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但也多虧了她，兜兜轉轉讓她明白許多書，若是靈澤不催促，秦楨是真的不想殺死她。

秦珍珍的腦子著實活泛，南城出現了不少新奇玩意兒，追本溯源就能知道是誰做的。除去這些東西，她卻是個實打實的草包，她通過陳忌提出來的議題不過是空中樓閣，怎麼都經不起推敲。荒謬到秦楨都有些好奇，秦珍珍在自己這副身體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