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吃就要餓死了。
“怕什麼。”她顯然是聽到了自己爹跟小廝的話,撇了下嘴角,眉眼間驕縱跋扈,“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替你擔著。”
“還不快點放回去?欸,還是算了吧,浪費有些可惜,拿去給豬吃了吧。”
她說完一眼都沒看旁邊的小廝,腳步輕快地走了。
這家裡,她爹是老大,她就是老二。
沒有人不敢不聽她的話。
小廝看了眼自己手裡被小姐說是“豬食”的東西,忍不住咬著齒關。
他心裡有氣,可這氣不能發|泄出來,隻能憤恨地提著食盒又拿了回去。
秦湫桐是被餓醒的。
他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飄在天上,身體沒有什麼力氣,外麵的天色到了傍晚,落進來的光是橘色的。
秦湫桐動了動自己的腿,能動,但是沒有知覺,像是假的。隻知道有一條腿,但無法感知。
他的意識飄忽。
那些人是不是故意的,想要用這樣的方法來折辱他,好讓他屈服。
秦湫桐感覺自己要死了,身體發冷,沒力氣,頭頂的光亮在他的眼中也越來越黯淡,
這就要死了嗎?
秦湫桐望著天,望著望著,他的視線裡突然有了光亮,他從小到大的生活如走馬觀花一樣在他的眼前細細放了一遍。
秦家是昌平的大戶人家,家財萬貫,他生下來就不曾受過任何委屈,結交的朋友們皆是天之驕子,家裡人更是將他當成了眼珠子一般愛護,細心照顧,從不肯讓他受苦受累,他也從未被短過吃穿。
就這樣平安快樂長大,無憂無慮。
可是所有的安穩都在半年前結束了。
秦家遭受無妄之災,他驚慌不定,父母安慰他,叫他不要擔心,他們都會處理好,可是這事情哪裡是能處理好的。
家族的至交們皆是叛變,他平日裡的那些朋友們也一個個口腹蜜餞,麵帶笑意但什麼都不做,他就跟第一次認識他們一樣。
不說救助,也不說愛莫能助,倒是一個個都落井下石,要他給予好處,可是當今的秦家哪裡有東西能給呢。
若是有,早就還清了那些惡人的債務,他又怎麼會求到了這些“朋友”們的頭上來呢。
他說不願,朋友們都攔著他不放他走,若非從小跟他長大的小廝機敏,護著他回來,隻怕他一個人是回不到父母的身邊去了。
這半年的時間似乎變得更快了,家裡的情況越發低迷,短短的半年裡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從小到大的家。
父母臨死之前安排他離開了昌平去國外,可現在他被小廝背叛,成了彆人的階下囚。
就要在此了卻一生。
秦湫桐閉上了眼,悔恨的眼淚順著眼角不斷滑落下來。
浸濕了他的鬢角,落在了豔紅的圖騰上,暈開一圈圈水花。
若是當初自己能有些才學,能有些本事,會不會就能與自己的親人們共同進退了呢……
桌上擺放著的瓷器兀的動了動。
若是秦湫桐在夜間能視物,就會瞧見瓷器上捆著密密麻麻的紅繩,一條條與鐵鏈纏繞在一起,根植於地牢,嵌入於圖騰。
紅線像是有生命,在細微地顫抖。
它們將圖騰上的血送到瓷器娃娃的身體裡去,卻又約束著娃娃。
瓷器在抖動,紅繩也在發抖,鐵鏈跟著細細地響,發出一點點響聲,後來漸漸變大,叫人無法忽視,將秦湫桐從自己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察覺到這個地牢的地麵在抖動。
悉悉索索的,像是要塌方。
秦湫桐的身體也跟著在發顫。
怎麼了!
這是怎麼了!
此時他似乎是回光返照了一般,用手撐著地,將自己的上半身支撐起來。
他抬頭絕望地看著頭頂上的小窗戶,“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秦湫桐的聲音小的可憐,嘶啞著,快三天都沒有喝到水,聲音像是從拉風箱裡發出來的。
秦湫桐喊了好幾聲,得不到回應,心中越來越絕望。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在這裡。
他閉上了眼睛。
在孤苦絕望中等待死亡降臨。
“大師!動了大師!”
感覺到地底下的晃動,幸災樂禍的男人喜氣洋洋地連聲重複,他的眼底有深藏著的驚慌,但這些恐懼的東西與自己未來一輩子金尊玉貴的日子相比,絲毫不用太過在意。
為了榮華富貴,他可以親手做掉秦家的兒子。
在他說話之時,大師睜開了眼睛。
大師的麵上平靜,與一旁控製不住又是害怕又是驚喜的眾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請家主稍等,我們的儀式很快便完成了。”
眾人聽到大師如此說到,一個個都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來。
有的甚至眼中流露出了向往,那些榮華富貴的日子似乎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地牢中一片地動山搖,因為心力交瘁再次陷入昏迷的秦湫桐聽不到耳邊粗|壯鐵鏈斷裂的陣陣爆裂聲響,也看不到周遭的陡然升騰而起的黑色煙霧。
他被裹挾在濃稠的黑霧裡,黑色的煙霧在他的衣服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留下冰冷的水漬。
他在噩夢中被凍到一陣顫抖。
“哢擦”一聲,黑暗裡有東西碎裂開來。一道小小的身影從碎裂的陶瓷娃娃爬裡出來,手腳都被尖銳的瓷器所擦破了皮,流出了血。
但它全然不在乎。
被秦湫桐一開始撞倒後又無風立起來的木牌被一隻小手抓在手中,狠狠掰碎,丟在一旁的地上。
小娃娃從黑霧裡爬出來,在距離秦湫桐不遠處猶豫著打量著趴在地上的人。
過了許久,它像是才確定了什麼又下定了什麼決心,小小的冰涼的手指這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秦湫桐細瘦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