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湫桐被冰冷的手抓了一下,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雙眼睜大,手指攥著自己衣服領口,急促地喘氣。
他緩了好久,才終於從那種冰冷刺骨的感覺裡拔了出來。
他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的腳踝,上麵似乎留著那一抹異常的冷氣。
把雙腿又縮回被子裡,隻這一塊兒好半天怎麼都捂不熱。
秦湫桐隔著被子摸了摸腳踝,還是軟著腿從床上下來,踩著床邊放著的毛絨拖鞋進了廚房,接了一杯淨水,從抽屜裡拿出了藥瓶,倒出兩粒藥咽了下去。
藥片下肚,總算來了點心理作用,沒那麼慌張,渾身都像是來了精神。
他躺在沙發上,手臂搭在眼皮上,另一隻細瘦的手臂垂在一旁。想睡又睡不了。
今天又做噩夢了。
他又夢到了那些無厘頭的,早就應該要忘記的事情。本該都忘了,結果時隔一個月又想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壞消息,他的藥要吃完了。
秦湫桐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躺在沙發上又睡著地,他等睜開眼,外頭的太陽都日上三竿,高高掛在天上。
他爬起來,瞥了眼掛在牆上的鐘表,現在是上午九點半,喬醫生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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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醫生,早上好。”
喬銘聽到聲音,便知道來人是誰。
他抬起臉來,清俊的臉上滿是笑意:“秦先生來了。”
秦湫桐拉開了他對麵的椅子,坐下來。
辦公室朝南,上午的日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落在喬醫生的桌麵上,也落在來人精致的眉眼間。
秦湫桐的病曆本上寫的年紀二十三歲,可看著這張臉,卻總覺得不到二十。
秦湫桐整個人生得濃豔稠麗,是枝頭的一抹海棠,叫人移不開眼。
日光不知何時攀附上他的身體,落在他的指尖。
他柔軟的眉眼間一片疲憊,“喬醫生,我昨日又做噩夢了。”
喬銘一聽,收回了落在眼前人身上的目光,擰開筆帽,一邊詢問一邊在白紙上落下漂亮的花體字母。
“我上回給你開的藥都吃完了?”
“嗯。都吃完了,我也沒有多吃。”秦湫桐從皮包裡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上頭寫著的都是跟喬銘落筆一樣的字體。
喬銘問他:“最近頭還疼沒有,除了昨天晚上,前幾天還做過噩夢了嗎?”
秦湫桐搖頭,“沒有的。”
他抬眼去看喬銘,一雙眼中清澈又多情,不能多看。
喬銘手指按了按手下的紙張,因為用力,紙張凹下去一點。
秦湫桐第一次來時,就將噩夢說給了喬銘聽。
他當時覺得自己要死了,魂不守舍,活脫脫一個豔鬼,若不是江立臨在一旁支撐著他的肩膀,怕是人就要摔到地上去。
秦湫桐怕得要命,有問必答,他問什麼就說什麼,仔細描述噩夢的模樣,還有拉著江立臨的衣袖小聲哭著說有人要害他。
說了好幾個人名。
江立臨同喬銘有聊過,秦湫桐的案子他可以接,他人雖在國外,也能隨時回去。
隻是從秦湫桐的表述來看,他自己也隻知道小部分的內容,更多細微的事情卻一問三不知。
有懷疑目標,但懷疑目標過多,無法快速鎖定,花費的時間必然是不少。
以及秦家滅門究竟是為何,背叛他的小廝究竟是給誰做事,皆是不清楚。
更叫人擔心的是,秦湫桐現在雖身處國外,但一個英文都不認識,還是江立臨給前請了個年輕的留學生過來教秦湫桐英語,給他慢慢補,慢慢適應現在的生活。
“無事,不用擔心,回去繼續吃藥,繼續觀察,後麵如果再次夢到立馬來找我。”
喬銘又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見秦湫桐的情緒恢複,他拉開一點書桌的抽屜,裡頭擺放著的全是各種各樣的藥瓶。
喬銘從裡麵拿了一瓶出來,遞給了秦湫桐,語氣溫柔:“回去歇歇,不要多想。”
秦湫桐抓住了他給的藥瓶,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了漂浮在水麵上的木頭。
他望著麵前的男人,眉頭不自覺地蹙起,眼神直勾勾的,“我總害怕,我聽人說可以多去外麵走走,散散心,去人多的地方,沾一點人氣。”
喬銘也沒鬆開藥瓶,就讓秦湫桐就這樣抓著,男人麵不改色,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如一株高挺的雪鬆:“你聽誰說的?”
他淡然的態度,讓秦湫桐對他卸下坑坑窪窪的心防。
秦湫桐見喬銘似乎對此感興趣,他笑起來,臉上多了一抹殊麗的豔色,“是懷琅說的。”
懷琅是江立臨給秦湫桐找到的那個教英語的留學生。
姓宋,年十九,最是年少慕艾的年紀。
喬銘想到此處意味不明地嘴唇勾起,但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想去就去吧,不過你如今的英語學的如何。”
喬銘與江立臨兩人是同窗好友,他們與秦湫桐關係熟稔,可以說些玩笑話。
一聽到喬銘的問題,秦湫桐的臉上浮現出幾許薄紅,他的目光也低垂下來。他從小一直生活在國內,從來都沒有接觸過英語,這一個月有人一對一教他,學的也是斷斷續續的,隻會了拚讀字母,跟最基本的一些日常對話。
也沒出過門,不知道外麵人說的話能聽懂幾句。
秦湫桐一想到宋懷琅給他的那一本厚重的英語詞典,就心裡害怕,他實在是不喜背單詞。
“還不太行。”
他心裡發虛,聲音也跟著小了。
喬銘就當作沒聽到,像隻是隨口問了問。
他接著又道:“如果你想要出去玩的話,可以找人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