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憶那天後麵發生的事情就有些混亂了。
她似乎是接過了那件外套。
車窗全部開的,總覺得很不真切,連吹起來的風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她坐的位置不是主駕的正後,而是斜對的位置,她稍微抬眼就能看見他。
這個角度林惟溪之前看過很多遍。
車內沒放音樂,四個人,原本寬敞的空間也顯得狹小了。她收回視線,隻是掃了一眼,可還是將他的全部細節記清楚了。
他頭發比之前短了,肩膀寬了,穿的是一件什麼圖案也沒有的黑色衝鋒衣,布料看著挺薄的,微硬,他動作會有聲響,手腕沒帶表,卻有一截白色的繃帶。
為什麼要纏繃帶,他怎麼了。
林惟溪側過頭看向窗外,覺得她不應該去想,可這個答案又無解。
過去的一年又一年,即使分開,她和謝忱則這個名字也是無解。
萬栗跟周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手卻悄悄地握住了她。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車內過分安靜,然後誰放了音樂。萬栗就趁著這個時間問了幾句話,周裕說得什麼她也沒聽進去,問到她名字時還是萬栗捏了捏她手指林惟溪才回神。
“林惟溪,雙木林,豎心旁的惟一的惟,溪水的溪。”
“這名字還挺特彆的。”周裕笑著說,“好聽。”
林惟溪沒說什麼,笑了笑,她心思不在這。
後麵沒多久車就停了。
星星點點的營燈亮著,一片通明。幾米撐著一個帳篷包,時不時閃過人影,再往後麵就是篝火區。
謝忱則把車停進位置,把要用的東西都搬了下來。周裕把林惟溪她們的東西放在空地,“用不用先幫你們搭起來。”
林惟溪拒絕了,“你們自己也沒弄好,我們自己就可以。”
周裕說行:“有事來找,你也幫過我。”
他說的是藥店那會兒,林惟溪朝他笑了笑,沒客氣:“會的。”
周裕發現林惟溪笑起來是真好看,唇角有一個很淺的酒窩,但她五官又很立體,很惹眼,不是非常張揚那掛,但就是說不上來的氣質。
像是夏天六月海邊極為飽和的那種清新色彩,很奇怪的比喻,但他腦子裡就是這個印象。
“周裕。”
一道冷淡的聲音從後麵響起,是林惟溪曾經最熟悉的。
她們幾個人一起回頭,謝忱則隻是站在停好的車子旁,他周圍的一切就自動淪為陪襯,一身黑,指尖點了半根煙,借著暗淡的、不知哪來的光,他點了點煙灰,猩紅色的火光靠衣擺很近,他目光沉沉地看過來,但沒看她。
他隻說了那一句,周裕理解成了催促。
這人今天似乎對他格外沒耐心,周裕嚷嚷了句來了,不忘跟林惟溪和萬栗解釋:“他這人就這樣,沒彆的意思,你們彆誤會啊。”
謝忱則走了,林惟溪餘光看到了,她點點頭,“不至於。”
“那行,晚上一起去篝火那塊燒烤?”
莫名其妙的,林惟溪答應了。
周裕走之後,之前將自己存在感拉低的萬栗終於開口:“小惟,你是認識謝忱則吧。”
林惟溪目光一頓。
接著,萬栗勾住她的胳膊,歎了口氣。
“你騙不過我。”
他們在一起的磁場太明顯了。
即使隻同框了短短一會兒。
今晚的星很亮,天氣預報終於說對了一次。
林惟溪沒否認。
“我隻是在想,七年很長嗎。”
長到足以讓他認不出她嗎。
長到再也不會去想十幾歲時喜歡的人嗎。
她夢見過他好多次,零零散散的能拚成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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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暑假前的炎夏,電風扇在狹窄的後廚呼啦呼啦轉,麵前是白氣繚繞的蒸汽,不大的一塊地方,溫度比太陽底下還要燥,悶的人喘不上氣。
昨夜剛下過雨,路麵的坑窪不平,桃木色的老式裝修很不顯眼,在雜亂小巷口的樹蔭裡立著塊乾淨招牌。
林惟溪從外麵回來時,剛好聽到男人催促。
“老板,麵好了沒,怎麼還沒上,二十分鐘了。”
宋千芸的聲音地從後廚慢半拍的模糊傳出:“來了來了,馬上就好。”
這家麵館是宋千芸開的,平時客流量一般,隻有假期會好些,因為靠近車站。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人最多。林惟溪把頭發綁成高馬尾,繞過桌椅掀開後廚的簾子,進去端起已經做好的麵:“小姨,我回來了,我來上。”
“回來了了啊。”宋千芸忙得暈頭轉向,聽見聲音連忙點頭:“行行行,這個是三號桌的,右麵兩碗是七號,餛飩是八號的,彆弄混了啊。”
“知道啦。”
林惟溪輕車熟路的把麵送上去,順便安撫好客人,最後再送上一份小菜當補償。
做這種事她已經很熟練,基本也沒人跟她們這麼個小麵館計較。
裡麵是鍋碗叮當,外麵是閒談說笑,偶而再摻雜遠處的幾聲車鳴,時間就在聲音中悄悄溜走。
忙完已經接近兩點,宋千芸把最後一碗牛肉麵端給林惟溪,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水講:“小惟你先吃,我把廚房收拾了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