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崩毀前的幸福
欲言又止,男人的嘴動了動沒說什麼。
他安靜地盯著自己,眼神讓人摸不清。
『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我們隻是讓錯誤一直不斷發生罷了。』我笑著說,『永恒,果然是難以到達的夢想吶。』然後吻上男人的唇。
是乾的,沒什麼味道。
繼那天在公園之後,他們倆沒再見麵。
在學校手塚忙於學生會大小事務沒空出席社團,而他自己則連社團都沒去練習,一放學馬上就離開學校。就連偶然擦身而過這種巧合都沒有,不二自行做猜想,是否是自己故意避開所有手塚會出現的場合?
他也說不清。
那天,手塚聽到自己這麼說直至夕陽西下後他們分開,就都沒再開過口。
這個樣子,算是結束了嗎?他真的不知道。
如果沒有勇氣去尋求到幸福,如果沒有勇氣去把握住幸福,那談幸福又有何用呢?
訴說著彷佛求去的字眼,又再度回複成膽小狡猾的不二周助。
『我不會走…我會留下來。』
『我絕對不會鬆手。』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選擇放手。
學校頂樓,不二默默的席地而坐。
風呼呼吹著,連帶把已過肩的頭發輕輕帶起。他抱住兩膝,背倚著鐵欄杆望著天空,時而伸手撥開拂過臉頰的發絲。
出神的凝視著天空的一角,就連有人走過來都無動於衷。
「你果然在這裡。」一個身著網球社正選運動服的男生正緩緩走近。
聽到聲音,不二這才收回目光看向對方。
「今天的天氣很棒呢…」嘴角微微彎起,他微笑著。「怎麼有空出現在這兒?我記得現在可是社團的練習時間。」
越前瞪大漂亮的貓眼,滿臉不爽的模樣,「因為學長你已經翹了很多次社團練習,所以我被一群傻瓜推派出來找你。」
裝做沒聽見一臉顧左右而言他,不二移開目光,「你好像長高不少了呢,龍馬。」
「哼,我都高一了怎麼可能不長高?學長你在醉生夢死下去身高很快就會被我追過去的。」
「嗬嗬…高三生可是有醉生夢死的本錢呢…」在太陽光下,他自然的瞇起雙眼,隻是很快就感覺到有東西擋住陽光。
「老愛用雙眼直視太陽,小心真的變成瞎子。」越前脫下頭上的帽子蓋在他臉上,他話中指的是不二國三時候與立海大切原赤也單打二的對決。
隻是當事者仍欠打的笑著說,「部長大人,老愛操心的話很容易變老呦。」然後伸手將網球帽戴好。
「真不想從學長你口中聽到部長這兩個字。」哼了一聲,越前撇開眼。
從高一剛入社就被強迫成為部長,據說還是手塚會長直接下達委任令(這麼專製的學生會?!),讓越前毫無心理準備的管起都是一群學長姐的社團。整個嘔死麻煩死就是他當時的心境,尤其是很多社員都是國中直升上去的學長姐,即使身為部長的他也會毫無威嚴的被學姊們摸頭…啐!根本沒人當他是部長…對鮮少出席練習的手塚學長卻又尊敬萬分是怎麼回事?!
──滿16歲,不知道自己內心對某人早已升起無限敵意的越前龍馬,煩惱的高一生(俳句XD)
「吶,你們該不會真的分手了吧?」不知何時越前的眼神又看了回來,問了句從方才至目前為止最直接的問題。
從他的位置不二的眼睛被帽簷擋住根本看不清,隻見他比了一根手指頭在唇上,「天機不可泄漏喔,越前君。」
越前哼了句,「就算你們兩個當事人不在,八卦早就在社團那群花癡女人那裡傳得跟真的一樣。手塚學長忙學生會的事就算了,連你也不出現當然惹得大家開始猜測是不是吵架還是分手。」
「那龍馬你覺得呢?」輕鬆的將問題丟還給對方,不二脫下帽子,他馬上見到一雙漂亮過份的冰藍色眸子。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用膝蓋想都知道,肯定是不二學長提分手了。」直視著毫不閃躲,彷佛已洞悉什麼的貓眼轉了轉。
語畢,越前察覺到不二眼中似乎閃過什麼,但時間太短暫,短到他讀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情緒。現在能夠看清的,也隻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二站起來與越前平視,將帽子遞還給他。
「其實是手塚要你來的吧?」
接過帽子戴上,「學長你早就知道了?」
「那是因為我知道他不會親自來找我,」他笑了笑,「不過沒想到會是你來。」
「哼,總是讓我來淌你們的渾水不煩麼?」扁扁嘴,越前一臉不滿。
「不管怎樣你還是來了不是嗎?」他半倚著欄杆說道,「越前君,你還有得學呢!」旋即俏皮的眨眨眼。
隻是那笑容在他眼裡看得有些刺眼,越前走上前去,自顧自伸手固定住不二的臉朝向自己。
「不想笑就彆笑了,樣子真難看。」
「不喜歡?」
「惡心得讓人想吐。」
不二表露出失望,「真的這麼糟?」
下意識閃躲危機是人類的本能。故就佛洛伊德的理論而言,最基本的防禦機轉就是潛抑:將不被接受的意識壓入潛意識中,就像是把會激起焦慮的思想和情感封鎖不讓浮現於意識上,因此個人就能擺脫焦慮感。人之所以遺忘之所以隻記得快樂的回憶,不過是選擇將不愉快的記憶從大腦皮質裡刪除罷了。但也正因為這種本能,人類才能得以生存到現在。
沉默了半晌,越前驀地脫口,「不二學長我…」
打斷他欲脫口的話,「龍馬,你知道我的。」
「所以這句話請不要輕易說出口,」扭頭掙脫開他的手,不二輕笑著抱住他。
「好嗎?」
頓時感受到不二身上的味道還有溫度,他閉上眼,出手摟得更緊。
「就這麼喜歡他?」即使那個人總是讓你不開心?
彷佛看到小學弟嘟起嘴的模樣,他拚命隱忍住笑意。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啐,真無聊…」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越前問:「學長你該不會從畢業之後就沒再長高了吧…」
他隨即露出『你也有這麼一天啊』的打趣表情,沒大沒小的拍拍不二的頭,「小‧不‧點?」
像是在一吐方才的怨氣。
※ ※ ※
現在時刻,清晨四點半鐘。
他自從醒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
又再次夢見那開的滿山遍野的彼岸花,他隻是不斷穿梭在火紅的花叢間尋找著什麼。
他在找什麼呢?隻是東西找不到,卻像個孩子似的,他哭了…
失望的哭了。
醒來之後他完全搞不懂自己在乾嘛,隻是個夢罷了,有什麼好哭的?
找不到?那好,彆找不就結了?
不二周助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又有一滴眼淚不可抗力的從眼眶滑落而下,低頭看了看滴在手背上頭的那圈濕潤,他的眉頭蹙了一下。
最近很愛哭,但又哭得一點道理也沒有。他悶悶的想。
鏡子裡的他眼皮略帶紅腫,剛哭過看過去連帶那塊玻璃後的影像也都模模糊糊。
忽然他伸手撫著自己已長過肩的頭發,思忖了會兒緩緩地走下床拉開書桌的抽屜。在黑暗的房間其實看得不是挺清,不二像瞎子摸象一樣往抽屜掏了掏,很快的拿出一把剪刀。
現在時刻,清晨五點。天空開始微亮。
早上,他一反常態的去參加社團晨練,著實嚇壞部裡一乾人等。
隻有自從成為部長後便神奇地不再遲到的越前滿臉我早猜到你會來了的表情,完全沒有什麼除那以外的反應。
「吶,欠我的五十圈彆忘記。」越前冷淡的指了某個據說是新任部長的跑圈新據點的方向。
一大早便得接受翹了很多次團練的超級大禮呀…不二苦笑得點頭。
「還有,手塚學長今天也有來。」
稍愣片刻他定定地想,該來的,總該還是會來。
「沒想到連手塚都不敵部長你的權威,這下子,幾乎全員到齊了吧?」他笑著問。
「要閒聊等學長你把這一個禮拜積欠的圈數跑完再說也不遲。」完全無情麵可講,越前酷酷的聽進自己叫了三四年的學長喚自己部長。
為了做所有部員的表率是吧?雖然才高一但跟過去的你相比,長大不少了呢…
「知道了,越‧前‧部‧長。」
不二轉身,然後腦後的發絲隨之揚起。
背後的男孩彷若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似的皺了皺眉頭。
「嘿~果然是偷懶一個禮拜的關係嗎?一局竟然就這麼結束了呀?你還有得學呢不二學長!」
毫不在意的調整球拍的網線,耳邊聽著當裁判的同學大喊比數6-4。
多久沒有打過這樣的分數了呢…不二思忖著,隻是後頭的喧嘩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哪個蠢蛋說手塚學長已經很久沒碰網球,贏的機會很大的?!」
「喂,局勢根本就是一麵倒吧?」
「拜托!青學的國中部當年就是由手塚他領軍的正選拿到全國大賽冠軍,要說即使他變弱你們也沒門贏的好嗎?」
「噢!真希望學長天份能分一點到我身上…」
「癡人說夢話啊,你能夠有手塚的千分之一就該偷笑了!」
「嘖,一群大笨蛋!」不二聽到背後的越前啐了句,老大不爽的對著他們大吼:
「敢在練習的時候閒聊想必也有跑圈的覺悟吧?!全部十圈!!」
接下來就看到一群人馬上立正喊『是!!』,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跑圈去了。讓原本吵雜的區域,變得隻剩下手塚一個。
「全是一些笨蛋,聽了就煩…」小聲的碎碎念,越前望不二那兒瞄了眼,就徑自踱步走到其它練習的場地指導其它部員們練習。
高三的部員基本上是不強迫加入平日的練習賽,但基礎的體力訓練是一定得參加。剛跟龍馬打完一場其實已經仁至義儘,被留下的他沒戲可看隻好自己去找事做。
不二在心裡做了打算,便往手塚那裡走去。
「吶…手塚,我們打一場?」
聞聲,那人回過頭來。
「我拒絕。」話一說完,他的視線隻在自己身上掃了幾秒很快就轉身準備離開。
隻是不二並不打算輕易讓他就這麼走開,「理由…我要理由。」
「我不想跟狀況不佳的人打。」側著臉,他脫下眼鏡擦了擦鏡片又戴回去,一樣沒有表情。
不二環抱著手臂,「越前擔任部長後實力相對進步不少,單打輸給他是很正常的事。」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微笑,「還是手塚你怕輸給我?」
「…不是。」頓了頓,他否認道。
「不然是什麼?」
手塚瞅了他一眼,走近幾步然後伸出手,不二一頭霧水的盯著那隻手接近自己的臉。
直到感覺下巴被抬起,手塚的俊臉已經距離自己才不過短短15公分而已,連呼吸吐納都可感受到氣息微微噴灑在他的唇上。
麻麻癢癢的。
或許正如龍馬說的,他上了高中之後身高就幾乎沒再抽高過,充其量現在的他隻能跟升上高一就像為彌補過去份量似的拚命長高的龍馬平視罷了。
隻是這樣的情形並沒有發生在國三就近180的手塚身上。雖然生長速度比不上越前,但這兩三年的時間讓他跟自己的身高差距又拉大了一些。
世界果然還是不怎麼公平,他想。
現在他的雙眼肯定瞪得很大。距離上次他們倆人有這樣親密的接觸已經有一段時間,更枉論是在那麼多熟人麵前…可是就手塚沒有什麼局促甚或尷尬的表情解讀,這姿勢就如同吃飯上廁所一般是頗為自然的一件事。
「…頭發。」他淡淡的說道。
啊?還沒意識到手塚說了什麼,不二滿臉不解。
不過很快的他就明白話中所指的意思究竟是什麼。
他抓起一把頭發對照鏡子估量著適當長度,然後用剪刀利落地剪了下去。
「喀嚓」一聲在安靜的淩晨時光中顯得清楚可聞。
好幾根淡棕色的發絲散落在他周圍的地板上,其餘的全被他抓在掌中。
原本長度過肩的發型恢複成國中那時半長不短的樣子。
『還是這樣子比較好。』不二細細念著,握緊手上的頭發。
或許是見到自己恍然大悟的表情的關係讓他更覺受到鼓勵,手塚更進一步的欺上前柔柔地吻住他的眼皮,在他的耳邊這樣輕語著:
「我現在才知道你有黑眼圈…睡不好?」
用力的捂住那隻耳朵掙脫開他的手,不二知道自己臉紅了,卻也驚訝自己竟然因為手塚的舉動而感到慌亂不已。
「多謝你的關心,不過不需要靠這麼近的說話吧?」他咬牙切齒地說。
難道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學弟妹嗎?這種動作請私底下、不對!這不是重點…
另一人輕鬆自在的調整拍線,手塚似笑非笑的反邀約,「剛才不是說要打一場?就現在吧。」
「我拒絕!」憑什麼我邀你就拒絕,你邀我就要接受?一點道理也沒有!!不二氣鼓鼓的想。
「真的怕輸給我?」
「並不是!」激將法?真當他這麼單純好騙?!
「生氣了?」
「不要麵無表情的說這些話!!」
「那邊那兩個三年級的給你們方便給我當隨便啊?!給我跑完三十圈再回來!」像是隱忍很久,越前大吼。
實在看不下去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生病的卡爾賓(沒有這句話)啊?!敬你們是三年級的學長不需要管教,竟然囂張到給我當眾調情(就算有也隻手塚一個)?不讓你們體會一下身為部長的威嚴以後肯定會被其它人爬到頭頂上!!
平常不二會笑著跑圈,但現在實在笑不怎麼出來。
「都是你害的…」他用眼角餘光狠狠撇了手塚一眼。
聳聳肩,罪魁禍首倒像個沒事人一樣。
「至少你看起來有精神多了不是麼?」手塚說完,就走開準備跑圈去。
留下不二一個人呆立在那兒。
他承認這幾天都睡不怎麼好,不過這種恢複精神的方法實在讓人無法恭維。
臉…好像又紅了…
我們也有一個禮拜沒見了,那時候的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呢?
下意識的要你做出選擇,卻沒考慮過你的感受。
我們其實都很執著,執著的無可救藥。隻是正因為這樣,我們現在才能站在這裡。
越前其實隻猜對了一半…
遇見你讓我多少了解到愛一個人的意義到底是什麼,隻是現在才來談幸福的定義,我們是否還有這個資格?從此過著幸福生活的童話結局,我比誰都還要明白對現在的我們而言是多麼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