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麵的妖物比坐在船上的美人更像妖怪這一詞,冰冷光滑的鱗片、露出唇縫的尖牙,陰森恐怖的獸眸。
等這妖怪滑上船後,水珠從他身上的鱗片依次滑落,眾人才看清楚他的真麵目,原來是一隻體態修長的豬婆龍。
這是在水邊常見的獸類,經常捕食小型動物,卻極少傷人的一種動物,對於經常在江湖上走動的冷血和陸小鳳來說這豬婆龍談不上陌生,在更偏遠的地方,陸小鳳還曾經見過豬婆龍做的臘肉。
但成精了的豬婆龍兩人還是第一次見。
葛巾輕輕笑了一聲,宛若鶯啼燕轉,這笑是因為眼前的豬婆龍在她眼中是個未成年的幼崽,因為他連人形都沒有,就這樣直愣愣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個小家夥涉世未深啊~
葛巾伸手摸上豬婆龍圓圓的吻部,笑說:“小家夥怎麼是你來?快把你家大人叫來。”
豬婆龍眨了眨眼,呆呆地說:“我就是大人,有什麼話,姐姐可以問我。”
稚嫩的聲線一出,冷血和陸小鳳都明白葛巾為什麼會問這話,這豬婆龍出口的聲音和七八歲的孩童無異,是童音啊!
不同於冷血走到葛巾身邊警惕,陸小鳳要放鬆得多,他走到豬婆龍身邊蹲下,用著哄小孩的語氣問道:“小家夥,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豬婆龍卻沒在意陸小鳳的語氣,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叫歸海,今年。。。今年二百歲了。”
好吧,這一問年齡是陸小鳳的好幾歲,瞬間讓他聽著有些訕訕。
冷血等歸海說完了話,滿足了陸小鳳的好奇心,他才正色道:“該說正事了。”
葛巾輕輕點頭,細細把事情經過給歸海講了一遍後,歸海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昨夜入水的狐狸精麼?她往山上逃去了,走之前還對我咽了咽口水,應該是想吃我,你們要殺她麼,帶上我,我就帶你們去。”
冷血問:“為什麼帶你去?”
歸海立刻回答:“她想吃我,我要在她吃我之前把她吃了,你們人類管這個叫做先下手為強。”
童言稚嫩,但說出來的內容卻格外冷血,讓人不適,陸小鳳想到昨夜黃鼠狼化作少女,有些不忍地說:“我們隻是要抓住她。”
冷血皺眉說道:“不是狐狸精,是黃鼠狼。”
歸海疑惑地問:“昨夜帶傷入水的就是狐狸精啊,小小的還帶毛。”
這孩子估計是沒見識,葛巾知道冷血擒妖心切,接過話頭說:“歸海你帶我們去抓那黃鼠狼精,妾就給你一朵花,妾保證那花上還帶著昨夜未煉化的月華。”
歸海雖然沒見過世麵,但也清楚眼前花妖的一朵花和黃鼠狼妖的肉誰比較金貴些,再加上這花妖氣息精純,他點點頭後再度鑽入水中。
“船太慢了,你們站我背上,加上船內的豬妖我也馱得動。”
這就是成了的意思,葛巾對冷血點頭後率先踏上了歸海露在河麵的背甲上,冷血回到船艙中提上被捆綁的豬妖第二個上去,陸小鳳在給船夫留了一封信後,最後一個站上歸海的後背。
三米長的豬婆龍對於兩人一妖來說剛剛好,在歸海一句站穩後,便如離弦之箭一般破開水麵,在身體兩側掀起層層浪花朝著遠處一座不起眼的青山飛速前進。
不同於被速度驚住的冷血與陸小鳳,葛巾站得極穩,一是因為她本就是妖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二是因為她的本體是一株牡丹,分量比兩人輕了太多。
葛巾在穩住身形的同時,還有餘力去幫助冷血,自袖中伸出的玉筍般的手指看似輕巧,實則有力地勾住身後男人的腰帶,拉回其後仰的身子。
冷血低頭看見勾住自己腰帶的白皙玉指,側過臉輕輕歎了一口氣,回憶起以前偶爾翻閱過的閒書,上麵說的妖精都很會勾引男人,玉指一勾就能瞬間解了男人身上的衣物,或許她也會?
左手提著豬妖,右手準備隨時握劍,所以不能牽手,冷血想明白後,臉上的熱度也被風吹散,再度恢複平常的冷麵,隻是眼睛在觸到葛巾的時候會變得柔和。
而陸小鳳自然不會做這討嫌的絕色,他在看清身前人與妖的互動後,就轉身蹲下瞧著眼前飛速倒退的景色嘖嘖稱奇,這樣的經曆,他還是第一次體會。
一盞茶的時間都未到,一行人就到了一處寒冷的溶洞中,驟降的溫度使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冷血躍上岸後打量著溶洞中的景象,問:“這處通向山腹,黃鼠狼妖就躲藏在其中某處,這裡有她想要的東西。”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擲地有聲。
多年查案追凶的敏感,讓冷血立刻意識到麗娘遁逃到此肯定是有所圖謀,不一定是為了養傷,養傷誰會選擇在逃出來後容易找到的附近藏匿?
歸海點頭:“這處有隻快開智的蜈蚣,似乎還有著誰誰在這坐化的傳說。”
聞言葛巾的眼睛就是一亮,這未開智蜈蚣的東西,她自是不稀罕的,但這坐化的前輩留下的東西要是真的,那葛巾就十分意動了。
她是花妖,冷血是人,要在一起最大的阻礙不是人世的流言蜚語,而是時間,她修為淺薄不假,但是也能活個一二百年,而冷血再能活,歲數也不到她的一半。
更彆提冷血身上一直在積累著未發的傷病,他會比她先走太多這一點,是葛巾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
可現在若是有了坐化前輩遺留的寶物,就算冷血自身不能煉化,留在身邊也能延年益壽,葛巾暗暗掃了一眼陸小鳳後,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要獨吞寶物留給冷血。
在葛巾心中冷血是和其他人類不同的存在,冷血的存在獨一無二,而其他人類則是一文不值。
歸海說完了他知道的消息後,等了等看花妖還是沒有動作後,忍不住走在她身前用爪子拍了地麵三下。
這下葛巾回過了神,她袖子一翻隨後伸手出來時,掌心已經出現了一朵碩大的牡丹花,大如玉盤,其色瑩瑩,足把她的手遮擋完全。
而幽暗的溶洞環境也被她手中牡丹花散發的光芒照亮,葛巾手中捧著的牡丹花宛若一輪小小的明月,在她手中閃著清冷的光輝。
隨著這朵牡丹花的出現,歸海響亮的咽唾沫聲也在溶洞中響起,驚醒了看呆的兩人。
冷血看著這花,嘴中似乎又泛起藥味,他想起葛巾用花給自己熬製的那些解藥,他再次堅定了回去後向蒔花工匠學習牡丹養護的原理。
自她和自己相遇以來,短短的時日之內就已經摘落了不少花,冷血不懂妖怪,卻知道摘花的舉動損傷草木,她應是會痛的,可若沒有這樣的籌碼,冷血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給歸海。
他不是一個能口吐甜言蜜語的情人,冷血現在隻是在心裡做下了決定,冷血的情並不是熱烈燃燒的火,更像是春暖花開時破冰的涓涓細流,溫潤無聲。
葛巾不知道冷血在心裡做下的決定,此刻感覺到的隻有身旁男人心疼的目光。
陸小鳳看見這散發著月輝的牡丹,又見歸海拿到花後迫不及待的吞吃,立刻就明白了這花的珍貴,禍是自己惹出來的,自己卻又拿不出彌補的物件,陸小鳳摸了下唇上的胡子,決定日後一定要把這人情給還上。
本打算等歸海吃完後,他們再離開原地朝著溶洞深處探索,誰知道吃完牡丹花的歸海搖搖他那長而冰冷的尾巴,說:“我要跟著你們。”
“為什麼?”
陸小鳳代替冷血問出了這句話,他表情微妙地看著歸海對著葛巾瘋狂搖晃的尾巴,這那是豬婆龍啊,分明就是小狗,還是一隻被喂了一塊肉就賴上人的小狗。
歸海:“因為感覺和你們在一起會發生有趣的事情。”
說完話,他看見冷血冷冰冰的表情,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沒有吃過人,隻是在很早以前被人捉住想吃,然後我逃跑了把他們的船掀翻咯。”
歸海借著溶洞內的黑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冷血和陸小鳳的表情,他知道人類都反感吃人的異族,但是他也不吃人,不過是在人類對他下手的時候反擊了,他們不會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