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些話,深邃的眸光越發寒冷。
“我…我何時不聽你話!”岑無疾欲辯無屏,有些心慌。
“那今日之事算什麼?”
寧清塵冷哼一聲,背過身子,似乎是懶得再看她。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充滿鄙夷與輕蔑的疏離她,他從來都沒把她岑無疾放在眼裡!!
也對畢竟她也隻是他從街頭撿來的小乞丐,他怎麼可能會高看她一眼呢?
岑無疾憋著滿肚子的怒火,卻也不知從何發泄,隻好沉下了臉站在原地,死死攥緊拳頭。
“你可知,是什麼人偏偏要一個殘年老婦和幾歲孩童的性命?”寧清塵忽然道。
“道德敗壞,沒有良知的人。”岑無疾毫不猶豫回答道。
寧清塵斟酌了片刻,又轉過身子凝望著她。
“這老婦人,是當地的地主婆,到處欺壓百姓,榨取他們的錢財,害的不少老少青年餓死,可她依然不管不顧又抬高了地租,這次是那村子裡全部村民掏出了自己的存錢,請我們派人刺殺她,她兒子死的早,隻留下這麼一個小孫子,村裡人怕他長大以後也同這老太婆一樣仗勢欺人,便讓我們把這母子倆一塊兒送上黃泉。”
聽完後,岑無疾愣了愣,心裡矛盾又複雜很不是滋味。
寧清塵卻是滿眼的平靜與清明,又一步步朝她走來,白袍衣角沾了幾分走路帶起來的灰塵。
“你現在還可憐那個孩子嗎?”他低頭看著岑無疾,似乎實在打量她的反應。
“罪孽是老婦人造成的,不該他來承擔。”我搖搖頭,固執道。
“那死去的那些人呢?他們又何其無辜?其中比那孩子小的,小到連繈褓的嬰兒也因為喝不到奶水喪命。”寧清塵目光淩厲,皺緊了眉。
“這…這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如果我有能力救她們,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岑無疾高昂道。
“既然你知道,有些事不能被自己的想法改變,又何必非要插手,鬨的人儘皆知?到最後結局又不會改變有何用?”
寧清塵話裡話外無非是在點道我一意孤行將安兒帶了回來。
“可是,現在的事實是,我能夠改變他的命運?我又沒試,我怎麼就知道結果還是一樣的?如果公子冥頑不靈,非要置他於死地,那就真如同你口中說的結局不會有改變。”岑無疾滿眼的篤定。
寧清塵眼裡閃過譏誚,隨後繞過她轉身想門外走去,可他又在門檻前停住腳步。
“也罷,本公子懶得與你辯駁,一個孩子,本公子放過便放過,省的你又來說我冷血無情,不過日後不管那孩子鬨出了什麼亂子,不論結果多嚴重都由你一人承擔。”
說完,他修長的腿邁開跨過門檻,徒留岑無疾一人寒心。
“走著瞧,我岑無疾才不是什麼敢做不敢當之人!總有一天我一定讓你對我刮目相看!!”
岑無疾咬緊後牙槽,氣憤的跺了跺腳。
她十歲時被寧清塵撿了回來,而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有許多跟她一樣小小年紀沒了爹娘,自己一人在這亂世摸爬打滾的孩子,更有甚者還有比她更淒慘,被自己的哥嫂常年虐待,不給飯吃,或者碰到黑商販差點兒被人坑賣…
寧清塵當年十八歲,風華正茂玉樹臨風,他到處搜集同岑無疾一樣身世淒慘的孩子,從小派人傳授他們武藝,給吃給喝,還有暖烘烘的屋子,十幾年過去了,他們現在無論男女都滿身本領,個個比皇家軍隊的兵士還要無堅不摧,能禁住各種風浪。
這些年暗香閣這種給錢殺人的黑色生意越來越受到歡迎,有些朝臣和皇室已經知道寧清塵私底養了一群武藝精湛的暗影刺客,奈何寧府家大業大,每年都會給他們萬兩黃金作為封口費。
況且他們有時候也會來此談生意,不過工寧清塵一般都很少接他們的活兒,畢竟事關朝堂內鬥,一旦皇上下令徹查到他這裡,以皇上的忌憚和疑心,即便他沒有謀反的野心也要掉腦袋。
找他的人一般都是來自其他國家的使臣,或者小官家與百姓間明爭暗鬥,這些年官家勢力越來越龐大,百姓過得民不聊生,矛盾激化,類似今天這樣的刺殺令還有許多,暗香閣生意越來越好,公子賺的盆滿缽滿。
寧清塵眼裡隻看得到金子,卻看不到一條條血淋淋的人命,他向來都是這樣,十年了,他居然從未有醒悟與改變。
他真的缺錢嗎?寧府三代為官,家族勢力遍布京城,不僅有好幾家酒樓,寧老爺還是朝中的二品官員,他中了狀元後也進去了朝堂為官,寧清塵是寧府唯一的嫡出大少爺,天天他不僅要在朝堂中跟人迂回,私底下有閒空時還要經營著暗香閣。
暗香閣表麵是一家溢香樓閣,有風情萬種的歌姬與琴師,暗地裡那些不過都是晃人眼,掩人耳目的招數,裡邊無論端茶倒水的小二,還是在戲台上高聲唱戲曲的都是暗香閣的刺客。
隻要你找到掌櫃小娘子給她幾錠銀子,她就會滿臉媚笑帶著你找到公子。
這是暗香閣的通融方式。
岑無疾的技藝不精湛,不是暗香閣實力最強的,所以她知道寧清塵不器重她,總是嫌她這嫌她那,她說話也很沒有份量。
她也總覺得寧清塵過於較真兒刁鑽還總是骨子裡有一股矜傲氣,瞧不起什人,還愛財如命,為了錢什麼臟勾當都乾,毫無道德底線,一點兒都不大氣。
不過,幾年後的岑無疾才明白為何寧清塵明明財譽加身,卻活得一點兒都不快活,明明有救世濟人的能力,卻選擇冷眼旁觀。
她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天真,也讀懂了公子眼中的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