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公元4086年……(1 / 2)

活玻璃 貓中惡霸 17999 字 9個月前

公元4086年,人們尋找到了新的,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方法。

一切都源於科學家在一百多年前研發出的,俗稱“活玻璃”的新物質。它作為一種被創造出來的元素,其化合物和單質都有著令人驚訝的人體親和度,跟能讓骨頭生長於其上鈦不同,活玻璃可以完美的銜接生物組織而不發生排斥反應,甚至經過一段時間的融合之後還能傳導神經信號,使得銜接上去的玻璃肢體宛若正常肢體一樣活動自如,一時間在學術界引起激烈討論。

激烈討論的結果有目共睹,在天空霧霾嚴重,難以見到盛開的花朵甚至綠色植物的現在,如果說誰還能讓植物們擁有一寸生存之地,那隻能是活玻璃。

領導者們開始號召人們接受活玻璃的移植,最先開始的是殘疾者們。那些中空的玻璃肢體讓他們再度成為了一個完好的人,而同時又在裡麵養育了不少已經難以在鋼鐵城市中見到蹤跡的植物。玻璃手指裡隨著動作晃蕩的小小的綠藻球,玻璃腿裡婀娜多姿的蓮花還有在根係間遊來遊去的紅色錦鯉,又或者是在胳膊裡肆意生長的彩色雛菊。在當時成為了一個時代的縮影。

而到了現在,由於對活玻璃的應用到達了又一個高峰——它能夠隨著人體的生長而生長,堅硬度也大大提高,活玻璃移植逐漸向低年齡層轉移,街道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擁有著玻璃肢體的孩子。

而到了十八歲還沒有接受過移植的林致遠不得不說是這個世界的另類。

已經放學了。留在教室裡的同學不多,但都也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剩下人身上的玻璃肢體在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被替換掉的胳臂還有手,外麵套了襪子的腿部,還有比較大膽者替換掉的肩膀,裡麵無一例外地生長著花草,水裡麵有小魚在水草和石子間遊動。

林致遠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麵前攤開的曆史書。最後一節課是曆史課,他還沒把這本書放回去。攤開的那一麵上有一張彩色照片——如果不是來往行人身上裸露出的玻璃肢體內容物,這張照片大概率會被認成古早年代的黑白照片。天空籠罩著黑色的雲層,建築物經過長久的腐蝕露出毫無生氣的慘白,來往的行人身上穿著統一顏色的防護服。

照片的名字是“活玻璃初步推行後的繁華街頭”。

雖然這“繁華”二字時候符合當時的情景還有待商榷——起碼在現在的孩子眼裡看來,這種情形隻能算是寂寥。

照片下麵的一段話是“活玻璃的應用為人類社會進步和改善環境做出了巨大貢獻”。這段話被紅筆劃出來,還在開頭畫了顆五角星來顯示它作為重點的身份。

教室裡已經沒人了,就剩一個倒垃圾的值日生還在整理門後的垃圾袋子。

“你好了沒啊,我都把你的書包收拾好了。”她衝著後門喊。

“馬上馬上。”值日生背對著她喊,手裡的動作加快了一點,“我這不是叫老劉叫過去耽誤了點時間……哎呦!”

“張夢?”林致遠驟然緊張起來。

“哎沒事,就是不知道那個混賬東西給我把沒喝完的牛奶丟進來了,淋我一手。”張夢拿放在櫃子上的抹布把手擦乾淨,一隻手各拎著兩個垃圾袋子,轉過身來招呼她,“行了,走吧。”

“等等我把曆史書放書包裡。”

“你不是說你把我書包都收拾好了嗎?”

“我又沒說我收拾好了。”林致遠強詞奪理。

“那我先去丟垃圾,在樓下等你啊。”

“成。”

張夢拎著垃圾袋子急匆匆地走了,兩隻玻璃胳膊在他路過透過窗子落在地麵上的陽光時反射了一下光,刺得林致遠眯了一下眼。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等到風把門給吹到牆上發出一聲響來的時候才打了個哆嗦,趕緊關窗關電扇,走出教室後鎖好了門,拎著兩個書包下樓去。

張夢顯然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怎麼這麼久啊?”他把自己的書包拿過來,用力一甩甩在自己的肩膀上,就那麼拽著一個帶子掛著,“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

“問你個事兒。”林致遠看了一眼他晶瑩剔透的胳膊,“你打籃球的時候就沒擔心過自己的胳膊碎掉?”

“嗨,多大點事。”張夢握了握自己空閒出來的那隻手,“活玻璃多硬啊,平常磕著碰著的根本沒多大點事兒,你除非從天台摔下來它才會出現那麼一點點裂痕呢。”他向她展示裡麵的泥土還有自己種的鈴蘭,“你看還能種花呢,怎麼說的來著,改善空氣條件,為維護環境做貢獻。”

“嗯。”

“哦對你十八歲了,要到強製移植年齡了。”張夢拍拍她的肩,“彆擔心,現在技術發達,做手術完全不痛。再說了你看我們班裡的那誰,花了三年去弄肩膀,假期的時候穿裙子可好看了。”

“……嗯。”

“到時候你也種花,我給你講我可會照顧鈴蘭了,魚也行,我給你問問我哥哥咋養。”

“真的不痛?”

“啊?”

“我記得你出手術室的時候哭的稀裡嘩啦。”

“那不是……害怕嘛,”張夢撓撓頭,尷尬地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那什麼到地方了,拜拜。”

“我就是搞不明白為什麼要安裝這個而已,我們明明有完好的軀體……拜拜。”

“對環境做貢獻嘛!”

他們在十字路口分彆,這裡離著林致遠的家不算遠,等到她回到家的時候父母正好下班回家,廚房裡傳出蔬菜在油鍋裡翻炒的香氣,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麵前還擺著剛洗好的蘋果。

“回來啦。”父親聽見聲響看過來,從盤子裡拿了個蘋果出來,“來,吃個蘋果?”

一隻小螃蟹在他的玻璃小臂裡吐出一串泡泡。

林致遠走過去坐下,雙手拿著蘋果放在腿上。

“之前叫你考慮的那個事兒咋樣了啊?”父親問。

“嗯……還沒想好。”林致遠含糊地說。

“欸,你馬上就十八歲了。隻要滿十八歲就要接受活玻璃移植,不然要交罰款,好幾萬呢。”

“也不急,高考完了才做手術,團團你安心學習就行。”母親在廚房裡說道。

“那不行,你做好心理準備,高考之後立馬去做手術。”

電視機裡播放著電視劇,女主角是當紅小生麗莎。她本來因為意外喪失了自己的腸胃,依靠著每天注射定量葡萄糖滿足機體每天的營養需求來維持正常的生命活動,後來索性接受了幾乎百分之八十的活玻璃肢體,就算是放在現在也是轟動性的新聞。不少女孩子希望跟她一樣進行腹部的活玻璃移植,但最終因為無法一次性舍棄那麼多器官而放棄,她也因此成為了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明珠。

她做完手術後出演的偶像劇《泡沫》也因此紅遍一時,她在劇中選擇了能夠更多的露出自己玻璃肢體的造型,而這果然收到觀眾的歡迎。

“如果得不到你的愛的話,那我就隻能跟小美人魚一樣變成海裡的泡沫了。”麗莎站在懸崖邊說出那句讓無數追劇少女落下眼淚的台詞,她金色的頭發被海風吹得起伏,一滴眼淚緩緩地從眼角順著臉頰流下,滴在她還是血肉的鎖骨上。

“我當然是愛著你的!甜甜!但是……為了家族的榮譽,我隻能跟她結婚……對不起。”

“你看看人家,”父親突然說話嚇得她差點被蘋果噎住,“不是我說,人家麗莎做了手術之後比之前更好看了,是不是?上邊還能鑲鑽呢!”

“……”林致遠不想理他,放下蘋果往自己房間走,“我寫作業去。”

左右不過是想叫她去移植肢體罷了,但是自己好好的,乾嘛要去搞這種事情呢?

“好看什麼!?”爺爺在自己的房間裡說話,他咳嗽了幾聲,整個人窩在自己的搖椅上,“團團彆聽你爹的,那玩意兒半點好處沒有,弄起來還麻煩。”

“爸,你這話就不對了。”父親不服,嚷嚷起來,“你當初技術還不發達,現在活玻璃改進了那麼多,不跟你那時候一樣一碰就碎。再說了團團去做了手術能給咱家省下好幾萬呢!”

林致遠站在爺爺房門外,順著門縫往裡麵瞄了一眼,看見個乾瘦的背影。

“爺爺,你醒啦?”

“欸,醒了醒了,最近身體好了不少,改天你放假陪我出去走走。”

“好。”

“那還不是去醫院給你弄了弄那個活玻璃,要不然還得非好大功夫你才能好呢!”父親在客廳裡嚷嚷。

“媽,爸把蘋果噴出來了!”林致遠大喊。

“你懂什麼!”爺爺氣得又咳嗽了幾聲,“我要不是被工廠機器弄斷了手指,我會去安這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我都說了活玻璃技術……”

“行了你閉嘴,咱爸身體不好你還惹他生氣,”在廚房做飯的母親加入戰場,“你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再給我把你弄的桌子上這些亂七八糟的給我擦了!”

林致遠火速關上門,將母親的大嗓門隔絕在外。

就算是這樣她的耳朵也略微有些發疼,因為上課和暖洋洋的午後陽光起來的困倦被掃蕩的一乾二淨。

“呼——”她長出一口氣,拉開椅子把作業從書包裡取出來,開始寫作業。

第一節課還沒有開始,班級裡亂糟糟的。

“你去做了移植手術啊?”張夢湊過來,好奇的看著她的小臂,“這裡頭種的是花嗎?”

“草莓。”林致遠記著筆記,玻璃手指靈活的跟她原裝的一樣,“我選了水培,不用天天澆水,熟了還能吃。”

“那聽起來挺方便……”

老師從講台上丟下一個粉筆頭,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張夢的腦袋。

“剛講到哪裡了我抄抄。”張夢受了一個重擊,老實了許多。

林致遠剛要拿開自己的手,卻驚悚的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開裂,剛移植好的玻璃肢體正變成碎片,草莓跟著水一起灑出來,劇烈的疼痛讓她一下子就飆出了眼淚,然後猛然驚醒。

啊……是夢,手還被枕麻了。

她正在拿紙擦這本子上的口水,母親就來敲門了。

“團團,吃飯了,吃完飯再寫。”

“好。”

母親接受移植的部位是耳朵,她雖然不跟林致遠一樣抵觸活玻璃移植,但也沒覺得這個有多好,那塊晶瑩剔透的小地方也養不了多大的東西,她索性在裡麵放了五彩斑斕的小石子,看上去土氣得很。

吃飯時間是爺爺為數不多的能出來跟大家見見麵的時光,平常他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著窗外的景色發呆,聽說自從父親給買了隻鳥之後早上到是會起個大早出去遛鳥,偶爾還會叫上幾個鳥友來家裡聚聚,但這些都發生在她上學的時候,每天也隻能在吃飯的時候見上爺爺一麵。

那三根玻璃手指裡麵已經沒了東西,空蕩蕩的,表麵還釘著幾根鐵釘。

“對麵那家小子小時候就做了移植手術,當時電視台還來人了,咱當地政府獎勵了幾千塊錢。”父親把一塊肉夾進她的碗裡,“現在他們牆上還掛著錦旗呢。”

“行了,吃你的飯。”爺爺不耐煩的說。

“團團還有一個多月就成年了,這預約就要提前半個月,時間不等人啊爸。”

“左右不過幾萬塊錢,你交個罰款就行了。等到了我這個時候,維修花的錢不止幾萬。”

“爸你不懂,人家企業招人,現在最先看的就是你對環境的貢獻,說白了就是你移沒移植活玻璃,又移植了多少,人家那些什麼總裁,不都是模範嗎?現在社會競爭這麼大,團團去做了手術還能輕鬆點。”

“能輕鬆多少?都移植,那不就跟沒移植一樣嗎?”爺爺哼了一聲,“再說了團團要是好好學習,還愁找不到工作?你二叔家那誰不就找了個研究院裡的工作,身上也沒動過刀子。”

“人家那是保送,咱哪能比啊。”

“行了行了,就你話多。”母親給了父親一巴掌,“食不語寢不言,好好吃飯。”

林致遠全程一句話沒說,隻要不表態,她就還可以苟,能苟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她站在十字路口等張夢會合,有一隊頗引人注意的車隊走過,讓她多看了兩眼。

“我來了!”車隊過去了之後張夢背著書包跑過來,嘴裡還嚼著自己的早飯,一看就是起晚了沒來得及吃完早飯就出門了。

“今天有沒有什麼事兒?”林致遠問。

“不知道啊,怎麼了?”

“剛剛有一隊車過去了,看著是去我們學校的。”

“啊……咳咳……”張夢張大了嘴,很不幸的被嘴裡的東西卡進了嗓子眼,瘋狂地清嗓子。

林致遠站在一旁狠狠的拍著他的背。

“我沒死也要叫你打死了。”張夢終於把嗓子裡的東西清了下去,遠遠的看見學校門前人頭攢動,“在乾啥啊?”

“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我先衝!”

“喂,等等我!”

林致遠好不容易從人群中冒出一個頭來,看清楚被圍在中間的人的時候,整個人呆滯起來。

“哇……”她發出一聲驚歎。

張夢因為晚了一步導致擠不進去,隻好向旁邊的同學打聽:“咋了,什麼事兒?撞到人了還是怎麼了?”

“是麗莎!”

“什麼?誰?”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是,誰能想到那個在電視機裡光芒萬丈的明星會站在他們學校門前呢?

“那個演《泡沫》的麗莎啊,”說話的女孩子身旁甚至能看到冒出來的愛心,“你看她的玻璃軀乾,多好看啊。我也想要。”

確實彆有一番風味,麗莎的腹部已經全部被替換成了活玻璃,隻剩下白色的脊柱作為支撐,加上經曆過一番苦難後依然微笑著麵對生活的人設,在這個人們被各種事情壓迫的喘不過來氣,渾渾噩噩的按著既定的人生走下去的時代,很少有人不被她吸引目光。

“她怎麼來這了?”張夢繼續問。

“說是普及活玻璃移植,這年頭還用普及啊,我爸媽都巴不得我早點去做,報銷的錢還能去外星係看看風景。”

那可不一定。張夢看了一眼還在伸著脖子往裡看的林致遠,正好看見麗莎轉過臉來衝他們這個方向微笑,照相機快門的細微聲音一個接一個地響起,他一時間忘了做什麼表情。

啊,她剛剛,好像看了我一眼。他延遲的想著。

“得了吧你好自作多情啊。”林致遠從人群裡出來,拉著他往校門裡走,“你都沒擠進去,人家怎麼看見的你?”

“說不定我的美貌穿過了人群直擊她的心臟。”

“那我的閃亮還照耀整個星空呢。”林致遠好心提醒了他一下,“我覺得你去洗手間給你的鈴蘭澆澆水吧,我看葉子有點焉。”

“那你幫我把書包拿回去!”張夢一聽就急了,把書包丟給她就往一樓的洗手間跑,路上還差點不小心撞到了幾個人。

林致遠這個時候確實感受到了活玻璃的硬度,如果真的跟爺爺嘴裡說的那樣一般易碎,照張夢樣子,他的兩隻手怕不是一天都要碎一次。

等到她到教室,拿出書本做第一節課準備時,班主任敲了敲前門,指了指她,示意她出來。

她在教室的一片寂靜中滿懷著疑惑走了出去。

“學校要求移植麵積在百分之二十以下的去心理指導室接受輔導,我們班人少不用組織,你趕緊去了早回來,彆落下課。”

“好。”

心理輔導室設置在五樓連廊裡,一般門前這一片區域總是清冷冷的,沒什麼人,名義上的心理輔導老師也很少見到,就算是在一個周內為數不多的開門時間裡,也很少能夠看到房間裡坐著人。

現在這裡倒是很熱鬨,麗莎坐在房間裡,周圍架了一圈的攝像機,她來的算早,但前麵也排了好幾個人,不過圍觀了一陣也沒看見做了什麼,不過是說幾句好聽的話,例如“你為環境改善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希望以後多多努力”,“你弄的很好看呢,我覺得你做了移植手術之後變得更漂亮了”,又或者是拿自身舉例“對啊我覺得現在很方便,打算以後做一個玻璃頭發。哈哈哈開玩笑的,現在的應用技術還做不到那麼精細啦。”。

麗莎跟來谘詢的學生拍了幾張照好作為宣傳照片,隨後工作人員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場,就剩下林致遠一個人尷尬地站在原地。

跟助理交談的麗莎終於注意到了她。

“你先去車上等我吧,我跟這位學生說會話。”

助理看了她一眼,踩著高跟鞋噠噠的走了,線條優雅的玻璃小腿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反著光,臨走前還用了不小的力度關門。

“她就不太喜歡移植麵積少的,沒什麼惡意。”麗莎嘩啦啦的翻著桌子上的資料,“你是叫林致遠是吧?我看看……”

她突然沉默。

“你沒接受過移植?”

“我討厭那些東西。”林致遠站在門口說道。雖然這個問題被問了很多遍,但再次被翻出來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尷尬。

“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你,按理說你這種情況是會上報紙的。”麗莎用打趣的語氣來緩解她的緊張,以求達到良好的談話氛圍。

“大肆宣揚的話會很麻煩,而且如果有人討論的話我也會找他們理論,為了不被我糾纏他們就隻好閉嘴了。”

“你看上去不像是會糾纏他人的類型。”

“不糾纏彆人自己的利益就會受到損害,生活就會受到影響。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林致遠反問道,“你呢,你覺得這個樣子真的好嗎?”

“我可不敢在這裡回答這個問題。”麗莎隨便扯了張資料在背麵寫了個地址,心理輔導室的筆長久不工作,她使勁劃了幾道才有字跡顯現,“你來這裡找我吧,我看看,周日下午三點怎麼樣?”

她起身把資料放進一台明顯是臨時擺過來的碎紙機裡頭,讓這些紙張被撕扯成一條條碎片,又在垃圾簍裡被點燃成灰燼。

“哦對了,這個資料可彆被彆人看見。”麗莎臨出門前說道。

林致遠低下頭看手裡的資料,上麵備注一欄裡用紅色標注著“重點觀察對象,但態度消極,暫時不造成威脅。”

這是什麼意思?

林致遠莫名的感到恐慌。

她將這份資料小心地折疊起來放進內口袋,回到教室的時候正好看見一群人趴在窗戶前往下看,老師站在講台上用教棍敲著黑板,催促他們快回到座位上去。

“你去乾嘛了?”張夢問她。

“做心理輔導了。”

“還是移植那事兒?”

“嗯……”

“唉,”張夢歎了口氣,“想開點,咱除了接受也沒彆的辦法……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要是私底下信那些什麼反動派,兄弟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又看了什麼東西?”

“我昨天不是回家被人塞小冊子了,那種自己印的。”張夢手足舞蹈的比劃著,“好家夥,你知道那上麵寫的啥嗎,什麼活玻璃就是被禁止的人體實驗,人類不應該傷害自己來成全大自然,尋求兩全其美的發展方法啥的,嚇得我趕緊丟進可回收垃圾桶了。”

“我覺得……”

“張夢!聽課!”老師從講台上丟下來一個粉筆頭,準確打在張夢腦門上。

“嘶……”張夢老老實實的捂著腦袋低頭看書。

“我覺得說的不算沒道理……聽說幾百年前我們祖先還在追求互利共贏。”林致遠壓低了聲音說。

“這招有用那至於有大汙染時代嗎?反正起碼,活玻璃確實給環境做了點貢獻,不是嗎?”

“嗯……”

“張夢,這個題怎麼做?”

張夢像火箭一樣站起來,大腦飛速運轉,對著黑板沉默不語。

“選A。”林致遠提醒他。

“A。”張夢從善如流。

“行了坐下吧,上課不要交頭接耳。”

“唉這老頭,就是看我成績差好欺負。”張夢抱怨了一句,抬眼看見講台上老師還在看他,立馬閉上嘴低頭安靜的看書了。

周末林致遠踩著點到達了資料上寫的指定地點,是個看起來就很不錯的咖啡館,負責端茶倒水的小機器人圓頭圓腦的,是今年剛出的小醜係列機型,憨憨的很是可愛。

她在櫃台處點了杯拿鐵,趁著正在做的功夫左看右看。

服務生問清楚了她的口味,對著領子上彆的麥克風複述了一邊她的要求。

麗莎從角落的包廂裡探出頭來,朝她招手。

“來,三分糖常溫。”

她端著小醜杯子往包廂走去。

“這裡隔音很不錯。”麗莎笑眯眯的拿起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很適合談事情。哦對了,資料你應該看過了吧?”

“重點觀察對象是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沒接受過移植的人向來收到關注,你從小到大沒少受到關注吧?”

“……”

“唔,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勸你還是早點下定決心去做一直比較好,起碼比我現在會好得多。”麗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裡麵的小野花像星星一樣散落在絨絨的草坪上,“你看我就算是喝東西,也隻敢喝這麼一小口,剩下的隻能放著這裡當擺設。”

“你失去了腸胃。”

“對呀,大家都知道。”麗莎仿佛一點都不在意她說自己的從前,“而且就算是這麼一小口,我待會也要去醫院接受全身檢查,順便被我的經紀人囉嗦上好幾天。”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勸我早點做手術的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有話要對我說。”

“有的話一旦說出來,你可就回不去以前了哦。”

“如果這算是警告的話,”林致遠從自己的背包裡甩出一大本厚厚的筆記本,“我上網查過你,得到的資料跟大家知道的都差不多,不過托我一個不學無術朋友的福,我得到了點不是很引人注意的事情。”

她翻開自己的筆記本,翻到貼有一張人像照的一頁,那上麵儼然是年輕時候的麗莎:“你跟我一樣在十八歲的時候依然沒有接受移植,直到幾個月後,你遭遇了一場車禍。”

麗莎安靜的聽著。

“我查了報道,除了一開始的水花之後,完全沒有後續,但當時輿論風向被轉移,有沒有後續也不會有人關心。”

“你真的很聰明,而且你早就在關注這些事情了吧,這個厚度可不是幾天內能夠積累出來的。”麗莎敷衍的鼓了幾下掌,伸手在桌子底下摸索了一會,按下一個按鈕。

牆壁“哢噠”一聲響,從中間裂開一道縫,緩緩地往旁邊打開,露出裡麵的東西來。

“那麼,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麗莎拍了拍還在目瞪口呆的林致遠,依然掛著燦爛的笑臉,“順便說一下麵前的隻是虛擬投影,如果你跑出去報案的話警察不會找到任何有用的證據,你還會被當作我們的同夥,直接被打成間諜哦~”

“……我以為你們就是在街上發發小冊子……”林致遠無力地說。

“啊,那個,群眾工作群眾工作。”麗莎站起身來,拉著她往裡走,“來吧,希望等你聽完了我們的說法之後,還能夠跟現在一樣淡定。”

林致遠跟著她走了進去,手裡還捧著她思索良久最終決定拿著的咖啡。有點燙手的熱度經過杯壁傳達到她的掌心,稍稍驅散了一些牆那邊空間傳來的寒氣。

“啊,糟糕。”麗莎看她冷得輕微哆嗦,直往外呼氣,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忘了你受不了這種溫度了,待會給你找個毯子蓋蓋。”她湊過來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但玻璃的肢體冰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反而給本就在牙齒上下打架的林誌願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