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照康一直以為他還算是個端方君子。
長到十六七歲時,同窗們懵懵懂懂,開始好氣男女之事,常背著學生聚在一起看春宮圖。
不僅看,還把畫卷大剌剌攤到他麵前,拉著他看。嵇照康半點好奇與心動都未起,轉頭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夫子,導致同窗罵了他許久老古板。
後來去了軍營,與一群腦袋彆在褲腰帶的人一起生活,秉持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理念,酒、色、賭,哪個快活,就來哪個。更有不講究的,可以直接拉著營妓在草堆裡解決。
他撞見過不隻一次,每次轉身即走。同袍笑他是沒嘗過女人滋味,因此不知道其中美妙,方才這般清心寡欲,想著法子讓他破戒,但都沒有成功。
後來他成了雲麾將軍,可以獨自訓練士卒,他那一營是出了名的戒色,莫說妓子,就連碰了營妓,都要被軍法處置。
同袍都覺得沒救了,歎著氣拍他的肩膀:“你以後都看好你的未婚妻,真怕她受不了寂寞,會跟彆的男人跑掉了。”
他知道背後針對他的猜測有很多,那些流言大多臟得不堪入耳,但嵇照康從不在意,因為那些真正的欲念,實在難以見天日。
試問,這天下有哪個端方君子會做那樣的夢?夢到把小嫂嫂壓在蒲團上,就在兄長的棺槨與牌位前。
不過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知道所念所求注定是鏡花水月,因此竭力克製,克製成了習慣罷了。
現在,看到陸咬枝跪在他麵前,將藥油倒進掌心中,小心翼翼地在他膝蓋的青腫處揉開,綿軟的掌心觸感極好,觸碰過的地方,迅速掠起火苗。
他閉上眼,克製地滾動了下喉結。
這個姿勢,兩人的位置,實在是過去微妙了。
他的雙膝微敞開,陸咬枝溫熱的鼻息徐徐落在肌膚處,激起戰栗。
隻要他敞得再開些,手掌摁住陸咬枝的後腦勺。
隻要……
他的腰腹微微發緊。
直到此事,嵇照康才恍然發現,原來年少時同窗的那些汙言穢語,神秘的笑聲,以及驟然攤開在他麵前,讓他不得不看的畫,一分一毫都沒差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裡,留到了心底之處,死死
扼住了此時的他。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端莊君子。
“照雲。”
聲音清冷得仿佛山間冰泉,潤過萬物,是陸咬枝在喚他。
嵇照康驀然睜眼。
陸咬枝擔憂道:“是我弄疼你了嗎?你額上出了好些汗。”
嵇照康道:“是嗎?”
他沒有抬手去摸,他知道現在他一動,就會在陸咬枝麵前露出馬腳。
陸咬枝根本想不到就在她認認真真地給‘嵇照雲’上藥的時候,眼前這個男人心裡究竟在想點什麼,她道:“嗯,真的有好多汗。我帶了巾帕,可惜手上都是藥油,有些臟,還是你自己摘
取擦一擦吧。”
繡帕不用時,陸咬枝都是將它掩與袖畔,她望了眼嵇照康,便將手伸了過去。
細泠泠的腕骨,皓腕凝霜雪,僅是一截,就將嵇照康的目光吸引住了。
他忽然想起也是這隻手,當時難耐地從簾帳中伸出來,膩著香汗,絞纏不止。
嵇照康的手便頓住了。
陸咬枝疑惑:“照雲?”
他開口,說得確實另外一件不相乾的事:“我今日與叔叔求娶,枝枝,叔叔已經答應你我的婚事。”
陸咬枝緩慢眨眼,她本就為此來星河苑,隻是被‘嵇照雲’的膝傷絆住了思緒。
現在聽到不僅‘嵇照雲’向陸老爺求娶了,陸老爺還同意了這門親事,便高興得粲然一笑:“那很好。”
那自然是極好的一件事。
嵇照康輕輕應了聲,他伸出手,道:“所以,枝枝,過來,讓我抱一抱。”
他們現在是真正的未婚夫妻了,抱一抱,自然是沒什麼的了。
陸咬枝乖乖地走了兩步,她原本以為嵇照康膝上有傷,她斜斜地在他懷裡倚個片刻便也罷了。
誰料,她隻走了一步,嵇照康的大掌便箍過她的腰身,將她抱坐在腿上,她的一邊腿正好壓住了半側膝蓋。
陸咬枝再輕也不該如此折騰身上的傷,陸咬枝慌忙要下來:“嵇照雲,你乾事有點分寸。”
嵇照康卻把她的腰肢箍得緊緊的,抬手,將她的腦袋摁進了懷裡。
“沒關係。”
它本就是為你而傷,傷成這樣,才算完成了它的使命。
“陸咬枝,讓我抱會兒。”
“疼死你算了。”陸咬枝一邊說他,一邊偷偷地腳點地,將自己半側的身子懸空支起來,以為這樣會對‘嵇照雲’的腿傷好些。
嵇照康察覺到了,捏捏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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