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照康與陸老爺對視兩眼。
青璧山的刺客的身份,嵇照康是已經查到了,就是附近的山匪,隻是那匪寨做得大,不將山寨攻破,捉住匪賊老大,要找到他們和王清正勾結的證據並不容易。
王清正那邊大約也知道嵇照康碰了壁,拿不到實在的證據,便有恃無恐了,覺得青璧山一事也算是個威懾的拳頭,想著也該給他們一個甜棗嘗嘗了。
如此一張一弛,方才能將嵇照康握在手心裡拿捏。
陸老爺望著嵇照康:“你們要去嗎?”
嵇照康問陸咬枝:“枝枝想去嗎?”
陸咬枝搖頭:“王衙內能有什麼歉意,不過是形勢所逼,方才裝模做樣一般,去見他,沒得叫我惡心。”
嵇照康道:“那就不去。”
小廝去回絕了,原本以為此事就到此為止了,結果沒過一個時辰,王家就把王衙內放在轎子上,抬了過來。
聽丫鬟稟報,那樣子十分招搖過市,明明有近路可走,偏偏要繞遠穿行鬨市,一路上都有豪仆四下告知,王衙內被悔意折磨得睡不著,故而哪怕下不了地走路,抬也要被人抬著,來向陸家道歉。
旁邊還有人應和——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安排的人:“聽說衙內與那陸家小娘子早有了私情,是真是假?”
王衙內抹著眼淚道:“甭管是真是假,如今她未婚夫回來,便都是假的。當日確實是我衝動了,我認罰,去和陸咬枝賠禮道歉。”
陸咬枝聽了覺得惡心,王家這一招是既給陸咬枝潑了臟水,將她拉下來,好淡化王衙內作惡的程度,同時又給了陸家輿論壓製,苦肉計做到這地步,陸咬枝再接受道歉,便是她得理不饒人了。
更何況,她不是什麼錯都沒有。
陸咬枝差點沒被王衙內的行徑惡心得吐出來:“真真是把我當包子欺負了。”
陸夫人擔心她又被氣得心悸,忙給紅玉使眼色,叫她先備好藥,同時扶著陸咬枝的肩將她摁回交椅上:“照雲會處理的,枝枝莫要動氣。”
嵇照康道:“既然來都來了,就見一見吧。”他望向陸咬枝,“枝枝回望山院歇息吧,這種臟東西,不必汙了你的眼。”
陸咬枝不肯去:“你不在家的時日太長,很多事都不清楚,我走了,他就可以空口汙蔑我,我不走,要留下來與他對峙。”
陸夫人道:“枝枝,你不要任性,你要為你的身體著想。”
陸咬枝道:“母親,這也是我的事情,我若一味退縮忍讓,反而叫他覺得我好欺負。我們從前就是忍讓太多了,才叫他直到如今,還以為可以輕易拿捏我們呢。”
嵇照康見陸咬枝神色堅定,她本就不是什麼嬌嬌弱弱隻會人保護的女子,隻是這病軀實在過於連累她了。
嵇照康道:“那讓枝枝留下吧,嬸嬸不必擔心,我會護好枝枝的。”
於是兩人去了雅正堂,在那裡見了王衙內。
嵇照康那一槍,雖說紮得很留情麵,但也不過是留了王衙內一條狗命而已。這幾日,王衙內很吃了些苦頭,煩的天天想打罵奴婢,可惜打罵人也須得生龍活虎,他現在是一動就要撕心裂肺,隻能病懨懨地躺著,做個落魄山雞。
這就罷了,盧氏還哭哭啼啼的告訴他,因為他得罪嵇照康這件事,不僅盧氏被禁足,身邊的仆從被大換血,就連王夫人也被罰去抄經書了。
這就是踩在王衙內的禁區上了。
試問王衙內從娘胎開始就橫行霸道一方了,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於是他一恢複了些許力氣,便攛掇王清正派了山匪假扮刺客去殺嵇照康。
他道:“我知道父親一向對於那些巡檢的大人都習慣先示弱賣好,若能以最小的代價拉攏對手,自然是好的。但嵇照雲這人就是個王八龜孫,外頭的謠言傳得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偏他八風
不動,鐵了心要戴這頂綠帽子。想來,這招懷柔是行不通了,不如上個殺招,甭管成不成,也是一種威懾,畢竟他老丈人的鋪子與一家老小都在越州待著,以後若遭個意外遇了山匪也是有的,
彆忘了,他那弟弟就是死於山匪之手,難道他還忍心再失去親人?”
王清正不是沒想過這件事,畢竟從前他們對那些巡檢的官員也是這樣做的,能被收買自然是好的,若不能,就當作遭了山賊遇害。
隻是,王清正有些猶豫:“太子殿下畢竟快到越州了。”
王衙內不在意:“太子殿下說難聽點,就是養在京師這個籠子裡的雀鳥,哪裡憾得動地方?你看他這一路走來,查出了些什麼?都被各地的官員用美酒美女哄得團團轉罷了。打山匪,他也得打得動。”
越州這一代,官匪勾結太深,利益盤根錯節的,甚至於很多時候,不是官府打不掉山匪,而是不敢打,不舍得打,不願意打。
王清正一想確實如此,自王衙內闖禍後,頭回露出了點笑容,用手指點著他的腦袋:“你這小子,終於有點你爹爹我的樣子了。”
王衙內便趁機與王清正撒嬌:“爹爹,兒子這幾日當真無聊,你便給兒子買幾個美婢回來。”
隻要王衙內不與他闖禍,王清正對王衙內的寵愛不下王夫人,道:“給你買,但有一件,這負荊請罪的樣子,你還是得做足。”
王衙內懂得王清正這種既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心理,過去哪一次不是這樣,明明作惡多端的是他們,還非要將自己包裝成受害者。
王衙內便笑道:“我懂得。”
能惡心一下陸咬枝和嵇照康的機會,他才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