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錦一言不發地聽著，臉上並無過於明顯的神情變化，好像他說的一切都和自己毫無關係一般，隻是握著劍的手指微微發白。

歲晚青摁住了他的手背：“你彆衝動。”

話音剛落，屋外忽然響起少女驚恐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啊啊啊啊啊——”

這聲音貫穿效果太強，連那些齊刷刷站在樹枝上的烏鴉都忍不住抖了抖翅膀。

歲晚青勉強分辨出這是瀾秀的聲音，且除了她應當也不會有彆人這樣一大早出現在溯雲居外頭了，想必是她才醒過來，推開房門便看到了周圍的詭異景象，嚇得不輕。

他忙走到被上了鎖的門邊，透過門縫往外喊道：“瀾秀，你……”

屋外的少女隱隱聽到他在喊自己，立馬朝他所在的屋子奔了過來，焦急地敲門道：“先生，這裡魔氣好重，估計有魔修攻打過來了！我這就去找掌門，您快先跑吧！”

那聲音因為驚懼而不停地顫抖著，若不是記掛著溯雲居還住著那位掌門請來的貴客，瀾秀此時估計已經自己先跑了。

“你先把門鎖打開……”歲晚青一時不知該怎麼和她解釋，隻好提醒了她一句。

被他這樣一提醒，瀾秀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麵色紅一陣白一陣，隨即解開門鎖，一打開門便看到歲晚青身後站著那位不好相處的林師兄，習慣性地往後退了幾步，但同時心中也安定下來了不少。

她險些忘了，林師兄還在這裡呢。

其實細細想來，每次見到林藏錦時，她隻記得畏懼了——懼他平日裡拒人千裡的氣場，也懼他言行中不留情麵的漠然。

卻忘了曾經宗門有難時，擋在他們麵前和守護整個萬劍宗的那些身影裡，也有林藏錦。

在她愣神的時候，林藏錦已經走到了院子中間，抬頭與那些烏黑的魔氣一一對望，仿佛正透過它們凝視著背後那雙真正的眼睛。

歲晚青退回屋內，朝瀾秀招招手，示意她離遠一些，以防一會兒被誤傷。

瀾秀不明就裡地眨了眨眼，但還是聽從他的意思站遠了些，順著歲晚青的目光，她看到了林藏錦握緊劍柄的手。

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看上去修長而有力，卻因為常年習劍的緣故布滿傷痕和薄繭。

當那隻手扣在劍身上時，她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嗡鳴。

無數看不見的靈氣從劍鞘中翻湧而出，環繞在劍周，隱隱有迸發之勢。

瀾秀自小便聽多了萬劍宗的弟子們對林藏錦當年一舉奪魁的那一劍之向往，且在那之後他又連續在試劍台上多次蟬聯魁首，還曾代表萬劍宗參與雲川落各宗門聯合籌辦的九澗之煉，拿了前三甲，據說沒有撥得頭籌的原因是中途因故退出。

但是記不清從哪一年開始，他忽然不再參與任何內外比試或是宗門試煉，也再沒有人見過他出劍，曾經的劍道天才好似就這樣在這些年裡不斷換新的傳奇故事中隱去了。

萬劍宗十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向來是各路弟子奮勇爭先、萬劍爭鳴的盛會，瀾秀身為外門弟子雖然沒有資格參與，但回回都會去湊個熱鬨，可也從沒見林藏錦站上過那試劍台。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那位同樣不怎麼參加論劍大會的沈師兄也說過：“若是每回比試都找不到能接自己一招的人，那麼爭第一又有什麼意義呢？”

瀾秀曾在試劍台上見過許多優秀弟子的風采，甚至清楚地記得最近一次論劍大會的第一是掌門座下的三弟子尹月如。

聽說她還總是找林藏錦切磋來著，但是每次都輸得太快了，因此很少有人目睹全程……

瀾秀的視線寸步不離林藏錦執劍的手，想到今日很有可能見到他出劍了，內心不免有些激動難抑。

她屏息凝神地看著寒武劍被緩緩抽出——一寸、兩寸、三寸……

快了！

就快要出劍了！

隻聽得極輕的一道劍鳴，掃蕩而出的劍風掠過重重樹影，一呼一吸之間，快而無影地清除了四周密布的魔氣，那些睜著漆黑眼瞳的烏鴉來不及躲閃，被精純凶悍的靈力硬生生撕扯開，消失在山林之中。

林藏錦執劍的手停在那裡，劍身隻拔出了三寸，在一擊剿滅魔氣後收了回去。

殘餘的劍氣劃過發梢時，瀾秀連忙又後退幾步，看到了麵前被斬斷的發絲。

自始至終，林藏錦都沒有出劍。

瀾秀還因為方才那劍氣的威力呆在原地，歲晚青卻已上前，俯下身溫聲安慰她道：“萬劍宗近日確實不太安寧，既然掌門讓你來照顧我，這段時間你便留在溯雲居，若非必要，儘量不要出去，好嗎？”

瀾秀的眼珠不安地打轉了兩下，在他溫和的神色裡漸漸放下心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