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錦拋開這些不屬於他的混沌意識，抬手在身前做了一個抽離的動作。

掙脫了神魂的束縛，他輕而易舉地將清逸的神魂抽了出去，那道魂於是跌跌撞撞地在四下裡左右遊離，最終回到了地上的那灘腐骨爛肉之軀。

那灘像是屍體的東西蠕動了幾下，不再動彈，似乎失去了生息。

折風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這……這是什麼？”

林藏錦也看到了地上的清逸，但很快又偏過頭移開目光，喉嚨被濃烈的血腥味哽住，沒能回答折風的問題。

經曆這麼一出，他一時有些神魂不穩，扶住牆壁才站定了些，而待他回過神來，卻發覺自己身上的傷口，連帶著劃破筋骨的疼痛一起，再次消失不見。

低頭看向自己飛速愈合的傷口，林藏錦心頭沒來由陣陣發緊。

這些年他研究過一些禁咒，雖說隻知皮毛，但也曾聽聞，越是強大的禁咒，施咒者需要付出的代價便越大。

清逸因修煉禁術，骨肉早已腐爛，縱然麵相年輕俊逸，內裡卻是風燭殘年。

他雖然相信歲晚青，但也隱隱有些擔心——那道血咒，需要歲晚青付出什麼？

林藏錦從昏暗的屋內走出，刺目的陽光打在他身上，使他略有不適地眯了眯眼。

受縛的神魂重獲自由，壓製已久的力量悉數回籠，指尖重重地摩挲劍柄，他胸膛裡那顆心臟跳動得愈發鮮活劇烈。

折風也漸漸認清——地上的那個，原來便是她師弟的屍體。

他縱然死不足惜，隻是折風沒想到，最後會是如此一副不堪的模樣。

大雪不知何時停了，料峭寒風吹動山間樹葉沙沙作響，地上沒死透的腐肉竟也發出喘息似的“嗬嗬”聲，像哀鳴，抑或是夢囈。

林藏錦閉上眼，深深地吐息。

這便是他憧憬了一百多年的自由麼？

夢醒了，卻仿佛什麼也抓不住，前塵往事唯有“荒唐”二字得以概括。

折風見那屍體還能動，冷著麵色抬劍欲砍，卻被林藏錦攔下：“師叔，算了。”

清逸被心魔吞噬，失去自我，終日活在掙紮之中，彌留之際卻也是他唯一清醒的時候。

“讓他醒來吧。”

林藏錦低聲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具屍體也散作塵埃，融進了山周的淩冽冷風之中。

折風帶著身後的桃嫣羽和尹月如前往百草齋取藥療傷，臨走前詢問他的傷勢，林藏錦搖頭道：“師叔，你帶她們先走，我沒事。”

身上血汙乾涸，玄色長衫暗沉厚重，如同浸入了墨汁裡。他擦去臉上沾著的血跡，烏發因冷汗而貼在刀削般的麵容上，襯得那抹紅像一道狂亂而攝人的豔色。

折風將清逸留在桌台上的仙器收入乾坤袖中，拎小雞似的一左一右拎起尹月如和桃嫣羽，問他：“你要去哪裡？”

“去向一個人道謝。”他抿緊雙唇，很著急似的，以靈力禦起掉在地上的佩劍，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清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