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嫣羽手中的長劍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當啷”聲,心中不斷湧現的回憶也出現了裂痕,仿佛一碰就碎的幻夢。
劍鋒寒芒向她擊來時,她手腳俱麻,強行掙脫控製的結果便是渾身脫力,雙足注了鉛般難以挪動分毫。
她本能地閉上眼,卻感到有人抓著她的手臂向後用力一拉,劍風堪堪擦過耳畔。
而一直潛伏在暗處的身影也迅速衝到“林藏錦”麵前,精純靈力抵擋了那人毫不留情落下的一擊。
似是感應到這陣靈力的熟悉氣息,被奪舍的“林藏錦”緩下攻勢,凝眉與那隻尖銳的獸瞳對視,目光透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沉靜。
從黑暗中鑽出的黑貓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尖牙:“老不死的,你還認得自己徒弟嗎?這都下得了手。”
“林藏錦”的麵色冷了下去,他看著玄落與一旁的兩個萬劍宗弟子,便如同在看著三個沒有生命的物品一般,眼底無波無瀾,一刻不停地再次揮劍而向。
身後的尹月如攙扶著重傷的桃嫣羽,見玄落出手攔住了後麵的進攻,且回頭遞給了她一個趕快離開的眼神,當即低喝一聲,拉著桃嫣羽往殿外跑去:“走!”
二人剛走出門,便迎麵撞上了匆忙趕來的折風。
“師叔……”尹月如一手扶著桃嫣羽,一手捂住流血不止的傷口,開口欲向他們解釋,身後忽地傳來“砰”的一聲。
木門碎成幾片,被劍風撩開,玄落抓住地板,勉強穩住身形,啐了口瘀血。
毛茸茸的尖耳抖了兩下,察覺到有人來,他於是轉頭看向趕到的折風,深吸了一口氣,抬爪朝屋內一指,沉沉道:“喂,你知不知道……這家夥到底什麼境界了?”
折風一愣,順著他指的地方望去,看到了身處靈流漩渦之中的“林藏錦”。
林藏錦平時看人的目光雖然冷,但從未曾帶著如此之重的血腥殺氣,且周身靈流極不穩定,靈氣逆流,隱有入魔之兆。
此刻他看也不看麵前的人,抬手熟練地使出來一套劍招。
折風一眼便認出,那招是她那師弟清逸百年不曾再用的忘情劍法第一式——
歸清。
回想林藏錦先前留下的話,一係列混亂的線索已然在折風的心中串並成最終的結果。
——清逸入魔了,還奪了弟子的舍,甚至連掌門溫遠舟也是死在他手裡的。
如此欺師背德、有辱師門之事,怎麼會是她那個自幼克己守禮的三師弟清逸……能做得出來的?
折風不解地看向麵前的人,透過那副不屬於他的皮囊,看清了此刻真正控製這副身體的人,眉頭輕顫著,合了合雙眼。
額間碎發掩去她的神色,沙啞的嗓音淡而沉,有如一柄亟待出鞘的冷劍輕輕摩挲過石板,帶著暗潮洶湧的輕鳴:“三師弟……我竟不知,你是何時生了這般陰邪念頭。”
聽到她的聲音,清逸歪頭看了她一眼,麵部肌肉不正常地抽動,嘴角扯開的笑也極為瘮人,抬手又是一劍掃來。
許是他許久未曾用過此劍招的緣故,那道劍氣在流轉時略有滯澀,但仍來勢洶洶,甚至壓了折風一籌。
折風拔劍而上,交鋒中偶然瞥見清逸怪異的神情,不由心中一怔,險些沒能接下他的招式,隻勉強將劍鋒彈開。
五百年前,上一任掌門尚未駕鶴時,折風最常與清逸切磋,原因無他,當時除了清逸,門內再沒有其他人是她的對手。因此對清逸慣用的劍招,折風可謂是了如指掌。
然而時至今日,劍還是當年那把劍,人卻已非當年那人。
她再次看向那個搶占自己徒弟的身體,雙手沾滿鮮血,眼神癲狂冰冷的清逸,確信此人已不是當年疏風朗月的三師弟,而隻是個被心魔吞噬的骷髏罷了。
“不……你已經不是我師弟了。”
折風自顧自地呢喃出聲,像是終於下了某種決心,禦仙境的威壓完全展開,一道無形之風霎然掠過清雅殿上空,四周之人俱是心頭一震,殿門外的一排古樹也齊身彎折。
收斂的殺意不再掩藏,長劍捎著浩然之氣直衝清逸飛來!
對麵那人卻挑了挑眉,好似分毫未受影響,下手動作愈發狠厲。
冷刃交錯,溫熱的鮮血從腰側流下,折風踉蹌半步,不可置信地敗下陣來。
她此前有些疑惑,就算是奪舍,清逸又為何會選擇林藏錦的身體作為新的軀殼?
就算林藏錦是後輩之中的佼佼者,萬劍宗未來掌門候選之一,卻也不過引靈境後期。
百年前他以入凡境中期的修為三招擊敗化氣境的沈歸鴻,說是有幾分運氣也不為過,至於以引靈境挑戰禦仙境,直越兩境還能有勝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他麵對禦仙境的威壓毫無反應,折風隻當是受清逸控製的緣故。
可是這一劍所展露的修為之強橫,竟讓她久違地感到了一絲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