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安樂地永生。(1 / 2)

在那些毒藤從亡魂體內生出、撲向他時,林藏錦發現自己本能的反應竟不是抽出懷裡的佩劍抵禦,而像是打通了什麼穴竅般,嫻熟無比地控製起體內洶湧的靈力。

一柄以靈氣凝成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耳畔傳來一道遙遠的劍嘯聲,仿佛穿透了時間與空間,重新回到他的身側。

劍光如幕,將整個荒頹的老宅籠入其中。

林藏錦閉上眼,周身靈氣如卷地而起的颶風一般,滌蕩過靈台,要將他吹至雲端。

落葉蕭蕭,殘陽漫天。

他安靜地立於毒藤圍困之中,仍由丹田內的靈力自如地四散而出,聚攏在劍尖。

抬劍,揮下。

這動作幾乎稱得上是不經意,卻在出去的那一刹如旋渦般將雜亂四逸的靈氣卷入其中,不疾不徐地彙成一道劍刃橫掃而過。

呼——

是風聲亦是劍聲。

那看似不經意的一劍,於半空中轟然撐開,翻卷的靈力前赴後繼地瘋狂外湧,急不可耐般現出那積蘊在劍氣中的淩然和銳利。

極安靜而又躁動的一劍,仿佛劃開暮色的曙光。

一劍既出,帶著縱橫八方的凜冽劍勢直衝雲霄,將這昏暗的天幕輕輕一撕。

旭日破空而出,自劍刃衝開的縫隙之中放出萬丈霞光。

尚在秘境外層苦苦探索之人,皆因這“天生異象”而心生敬畏。

這裡的時辰永遠停留在黃昏的那一刻,但這一劍卻像是將凝固的時間硬生生撕裂開來了那般,令停留在此地的生人和亡魂久違地見到了初升的朝陽。

但凡靠近林藏錦的毒藤,皆在觸碰到劍氣的同時散作了灰飛。

儘管仍舊有毒藤從亡魂體內生出,卻無一敢接近他半分。

林藏錦微愣地看了眼手裡漸漸消散的靈劍,五指下意識地收攏,卻隻能抓到一捧鑽過指隙的微風。

他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隻回味出幾分熟悉的悵然來。

那些他丟失的記憶和遺落的神魂,好似也隨這消逝的靈氣一同散於長空,再握不住。

小蛇從他的袖口鑽出來,對著麵前蠢蠢欲動的毒藤凶狠地“嘶”了一聲。

林藏錦抬起手揉了揉它的腦袋,隻這一個輕微的動作,便將那些毒藤給嚇了回去。

小蛇眯起眼享受他的安撫,耀武揚威地仰頭俯視那些沒了先前囂張氣焰、躲回了亡魂體內的毒藤。

也是體驗了一把蛇假主威。

被砍成兩半的巧婆婆不停地用在地上爬行摸索著,尋找自己散落的另一半殘魂,慢慢地將自己重新拚湊回去,可縱然她用顫巍巍的雙手努力拚湊自己,卻如何也沒法將這道自上而下的巨大傷口修複如初。

林藏錦走上前,將她扶起來。

指尖撚起一段細若絲線的靈氣,巧妙地穿入殘缺的亡魂體內,極為靈活地在傷口間遊走,不一會兒便將兩片殘魂緊密地縫在了一起,靈流滲透泛白的傷痕,填補進空缺處。

“巧婆婆,您還好麼?”修補好殘魂後,林藏錦嘗試喚了她一聲。

巧婆婆在他的攙扶下直起身來,笑著說道:“謝謝你啦。”

她慢吞吞地走到灶台前,給林藏錦盛了一碗肉羹。

“這是我們村子裡獨有的一種靈獸的肉,隻要嘗一口,便能百毒不侵、延年益壽。”

說完這句話後,她原本年輕秀麗的一張臉,卻以和她話裡所形容之事截然相反的趨勢,迅速變得膚色黝黑、皺紋滿麵,幾乎每一寸肌膚都布滿了毒藤製造出的血窟窿,醜陋而又可怖。

隻是,她卻好似全然沒有意識到自身的變化那般,臉上依舊洋溢著溫柔而幸福的笑意,眼尾的細紋好似樹葉的脈絡,鐫刻下生命誕生與輪回的無儘曆程。

林藏錦手裡捧著那碗熱乎乎的“肉羹”,低頭看去,卻發現那隻是一碗燒開的白水罷了。

他想,巧婆婆所說的那種“靈獸”,大概在許多年前,便已消失了。

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妄。

除了這些受困於此、不得往生的亡魂。

在婦人期許的目光中,他將這碗白水一飲而儘。

末了,他放下碗,問道:“我迷路了,您可以帶我找到出去的路嗎?”

亡魂用腐爛的手牽起他,笑了笑道:“客人請隨我來。”

她垂下頭時,腰際的長發如清水般泛起波紋,麵頰隱隱有銀色的鱗片閃爍,眸光晶瑩,如染朝露。

林藏錦跟在她身後,離開了這座破敗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