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她戰死在維光二年的春……(1 / 2)

《殊色藏驕(雙重生)》

冼清秋/文

2023.1.10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元向依覺得,身上的血幾乎要流儘了。

她身中十餘處刀傷,五臟六腑都是翻滾的劇痛。血跡乾涸成暗紅的顏色,卻半分透不出霜寒的鐵甲,唯有和皮膚黏連的血衣,輕輕一扯都是鑽心的疼。

枯草一般的發絲貼在臉頰上,她顧不得抬手拂開。隻覺得額頭止不住流下的鮮血渾濁了視線,直到將這天地之間都儘染成一片耀目的紅。

她本是澧朝唯一的女將,自從被賜婚成為康王妃後,十年再未動武。即便如此,握緊手中的紅纓槍時,虎口的老繭依然讓她回憶起了昔日的勇武。

而她之所以在這裡血戰,是因為北狄人已然兵臨城下。身後就是澧朝國都盛京,若她後退半步,澧朝千年國運也將就此斷絕。

望向四周,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昔日並肩作戰的同袍手足,已經儘數化作亡魂。此時此刻她渾身浴血,身旁斷肢殘體堆積如山,而澧朝的新帝、曾經的康王、她的夫君陸時安,卻在那瓊樓金殿中醉臥美人膝,不知今夕何年。

新帝即位,她作為原配王妃,卻沒有得到任何封號。

腦海中浮現出陸時安淡漠的臉,他聲音陰狠低沉,仿佛毒蛇噝噝吐信,連話語都淬著劇毒。

“元向依,皇後的位置你也配?元家已經沒了,你對朕而言,已經是個無用之人。若不是朕宅心仁厚,也不會留你到今天,十年,你該知足了。”

對,元家已經沒了,湮沒在慘烈的奪嫡之爭中,激不起半點塵埃。父親乃至整個將軍府,都是被她王妃的身份所拖累,才賠上了全府上下的性命。而元家統率的三十萬虎賁軍,死的死,傷的傷,最終存活下來的,也都折在了和北狄的惡戰中。

想到這裡,她抬眼直視陸時安,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譏誚:“陛下這條狗命,怕是也享不了幾天清福了。”

隻消一句話,陸時安便勃然大怒:“賤婦!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元向依的眼眸中,閃爍著篤定的光芒:“你不敢。隻因北狄大軍壓境,而你已無將可用。”

陸時安疑心極重,甫一即位便血洗了前朝舊臣,那些登基前與他有過爭執的文臣武將,到底都沒有逃開清算,整整一月盛京的大獄人滿為患,每天都有人頭落地的場麵新鮮上演。

北狄就是在此時趁虛而入,陸時安回過頭才發現,朝中早已無人可用。

元向依緩緩道:“我會上陣殺敵,但卻不是為你這等跳梁小醜,隻為繼承我父兄攘外的遺誌。若不是為了元家世代忠良的清名,我現在便一刀剁了你的狗頭。”

說罷在陸時安忿恨的目光中,從容地走出金殿,沒入無月無星的夜色。

“臣領旨。”

自稱“臣”而非“臣妾”,一字之差,天差地彆。

她是行伍之人,在戰場上為國儘忠,才是她的歸處,深宮中的白綾三尺或毒酒一杯,委實太過委屈了她。

她的身體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耳邊已聽不見蕩氣回腸的喊殺聲,隻餘一片死寂。

原來死前,人會這般平靜。

她的思緒飄向遠方,茫然的眼眸中,映出一步步圍上來的重重敵軍,以及敵軍後方,由遠及近的滾滾煙塵。

勤王的軍隊,她終究是……等不到了。

*

殘陽如血,籠罩在盛京城下的黃沙煙霧散儘,露出綿延的“溫”字戰旗。

有一人縱馬而來,到了昔日巍峨的城門下,猛地一拉韁繩,紅鬃馬長長嘶鳴了一聲,揚起的前蹄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

年輕的男子風塵仆仆,身披重甲,眼裡血絲密布,下巴泛起一片青色的胡茬,看起來已經幾日未曾合眼。

他仰起頭,溫熱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上。

最後還是晚了一步嗎……

他忽地騰空躍起,將城門上懸著的頭顱摘下護在懷裡,像對待極貴重的珍寶。

那頭顱仍睜著雙目,不肯閉眼,在場眾人見了無不動容,彆過臉去不忍再看。

見男子一言不發,身邊的副將上前請示:“侯爺,元將軍的屍身已經尋到了,人死不能複生,還是讓將軍屍首合在一處,儘快入土為安吧。”

因著這位勇毅侯的固執,身邊扈從依然稱元向依為“將軍”,而非“王妃”。即使這麼多年來,他隻能在宮宴上遙遙望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