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她戰死在維光二年的春……(2 / 2)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蒼白的臉龐,薄唇泛起冰冷的笑意:“入土為安?你怕是不了解她。她這人最不安生,如今死不瞑目,就是要與我一同見證那暴君的下場。”

因著元向依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盛京城中的百姓早已逃的逃,散的散,即使兩軍巷戰,也無需再有所顧忌。

他揮手下令,威嚴無限:“傳我命令,一個時辰後再入城!”

一個時辰後,隻怕陸時安命都沒了,早已被北狄的鐵騎踏為肉泥。可軍令如山,無人敢於質疑。

他抱著頭顱沉思,沒過一會又自顧自和她說起話來。在這修羅戰場上,看似毛骨悚然的場景,卻因為他的低低絮語,透出一種傷感的溫柔。

“嗯?你說如果狗皇帝沒死透,北狄以他為人質要挾我退兵,我應該怎麼辦呢?”

“那自然是一箭射殺了他,皇室血脈並未凋零,擇日另立新君就是。”

“辦法這不就有了?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看著,我射箭一向準頭很好。”

“至於他日史書工筆,說我是大逆不道的弑主奸臣,我也無法左右。畢竟將康王妃強行葬入我溫氏祖墳,也不大像忠臣良將會做的事情,你說是不是?”

他就這樣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忽略了口乾舌燥,忘記了即將到來的廝殺,隻是這樣陪伴著她。

日薄西山,氣息奄奄,既象征著北狄的末路,也預示著暴君的終局。

*

春日多雨水,即使在地處偏北的盛京,也沒有絲毫例外。

才放晴不久的天氣,霎時又烏雲密布,天色止不住地暗下來,惹得行人更是行色匆匆。不多時,淅瀝雨聲漸起,在天地間織成層層細密雨幕,空氣中彌漫著濕潤清新的氣息。

雨滴落在荷塘水麵,泛起層層漣漪,池中錦鯉扭著圓胖的身子,迅速躲到了碧綠新荷下。那荷葉還是嫩綠的顏色,積了些雨水便不堪重負,向一邊歪去。

與這荷塘一廊之隔的臥房裡,睡著位妙齡女子。

她麵容清秀,眉如彎月,一雙清淩淩的鳳眼此刻緊緊閉著,唇色朱櫻一點,不難看出是個英姿颯爽的美人。

隻是她在睡夢中仍不安穩,眉頭輕蹙,額頭一層薄汗,因著高熱不退,嘴裡呢喃著旁人聽不懂的囈語。

雨聲越來越密,如同鼓點一般,猝不及防間,一道春雷“轟隆”一聲炸裂天際,滾滾而來。

元向依猛然驚醒,驚懼之間大口喘著氣,手指下意識揪緊了身上的錦被。她渾身發軟,卻感受不到一點疼痛,反而有些飄飄然。

但她不應該在這裡,因為她清晰地記得,自己與北狄血戰到最後,斷然沒有生還之機。

她撐起手臂,試圖坐起身來,卻還是不成,無力地仰麵躺了回去,發出“咚”的一聲脆響,驚動了碧紗櫥裡的人。

那人轉了出來,是個半大的小丫頭,梳著對雙環髻。見她醒了,麵上又驚又喜:“小姐醒了!”

元向依燒得迷糊,嗓音都有些嘶啞:“水……”

那丫頭忙轉身倒了水過來,將她扶起在床頭靠著,又在背後墊了個軟枕,才遞水到她唇邊,見她渴得狠了,忙連聲勸道:“小姐,慢點喝。”

清涼的茶水潤過喉嚨,元向依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認出了她:“小桃?”

小桃應了一聲,眼圈也紅了:“小姐這高熱好生厲害,可嚇死奴婢了!多虧菩薩顯靈,保佑小姐平安渡過此劫。”

不,不對。早在盛景二十三年的時候,小桃就被陸時安下令杖斃了,理由是懷疑她暗地勾結睿王府。

元向依當然知道小桃是清白的,小桃不過是看她因元家敗落憂思成疾,借著皇親們去玉佛寺進香的機會,向睿王妃的貼身丫鬟討了兩個食療的方子,就被扣上這等莫須有的罪名。

不管怎麼說,能再見到活生生的小桃,真是太好了!

小桃看她的反應,卻是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元向依指尖撫過臉上濕痕,這才發現自己竟已落下淚來。她連忙拉住正要起身的小桃,胡亂用衣袖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我是太高興了,不打緊。”

小桃嘟囔著,拿過梳妝台上的銅鏡遞到她麵前:“還說不打緊,小姐您看看,兩隻眼睛都腫成核桃了!”

銅鏡裡的麵容是她不假,雖然因為連日發著高熱,蒼白的麵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人也消瘦得不成樣子,但到底肌膚細膩平滑,眉梢眼角尚顯稚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二十八歲的她。

她的手無力地鬆開,銅鏡落在錦被上,發出悶悶的鈍響。

她的聲音如同囈語,仿佛仍在夢中:“現下……是哪一年?”

小桃道:“小姐怕不是睡糊塗了?如今正是盛景十六年,歲初的時候,小姐剛剛擢了貞武將軍呀!”

盛景十六年,元向依不過十八歲,正是明德帝下旨,為她和陸時安賜婚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