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向依盯著他的臉,緩緩搖了搖頭,下意識移開了視線。他這張臉堪稱絕色,不能多看,若是看得多了,隻怕會深陷其中。
說話間,兩人已到宮城門口,溫衡停下腳步:“不過都是托辭罷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元向依見溫衡無意與她同路,不禁問道:“你要去往何處,我可以捎你一程,或者將馬借給你騎也是可以的。”
她聽聞放榜當日,新科狀元都要簪花遊街,策馬盛京,接受百姓的注目與歆羨,那是多少讀書人終其一生所追求的風流,多少官員午夜夢回時難以忘懷的榮光。
溫衡卻隻是搖搖頭:“騎馬遊春不適合我。若姑娘實在心中過意不去,一定要補償我一二,不如考慮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明日是上巳節,我初來盛京,聽說上林苑春色正好,想請姑娘做個向導。”
這是邀她同遊的意思了。按照規矩,他二人雖已定下婚約,但婚前不宜過多見麵。不過溫衡剛剛幫了她一個大忙,她若連此等微末小事都推拒,也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何況有溫衡在,即使遇上了陸時安,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於是她欣然應允,溫衡才道:“我還有些私事,姑娘可先行離開,明日辰時三刻,上林苑見。”
他說話聲音很輕,卻又好像夾雜著對明日的期許,讓她不忍失約。
元向依躍上馬去,也回了一句:“明日見。”這才縱馬揚鞭,徑直往宮外去了。
騎出一段距離,她仿佛有所感應,驀然回首,便看見溫衡仍立在原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她是習武之人,目力極好,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飄飛的衣袂,和微微上揚的嘴角。
那樣濃烈真摯的目光,看得她心頭一跳,速度更快了些,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元向依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溫衡回身迅速走向禦街的另一個方向。他腳步輕快而有力,不見半點病弱的樣子。
到了宮城角門處,早有人在焦急等待。
“小侯爺,屬下已恭候多時……”看見溫衡臉上的神色後,鬆柏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溫衡摸著自己的臉,充滿疑惑:“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見鬆柏支支吾吾,溫衡揮了揮手:“說,不扣你這個月的月錢。”
鬆柏小心翼翼道:“您從方才進來開始,就一直在傻笑。”
“嗯?我有麼?”等到在鬆柏眼裡看到了肯定,溫衡才承認了這個事實:“那又怎樣?人逢喜事精神爽!說了你也不懂。”
鬆柏道:“是是是,屬下雖然不懂,但可以理解小侯爺曆時十三年終於圓夢的激動心情。可這禦賜的瓊林宴您快要遲了,去還是不去啊?”
溫衡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遞了過去:“自然要去。我抽不開身,你把這封信送到欽天監去,確保交到監正季允手上,他看了自然懂得。”
“若是你送晚了一時半刻,耽誤了本世子迎娶夫人過門,你後麵幾個月的月錢就都彆想要了。”
“可您剛剛才答應過……”
“我答應不扣你這個月的月錢,沒說不扣下個月的。”
“……屬下這就去辦!”
*
元向依在回去的路上,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欽天監一般提前半年遴選婚期,也就是說,吉日最快也要定在半年後。
半個月她都等不了,何況半年?
想到這裡,她調轉馬頭,向欽天監方向而去。
欽天監監正季允,是個如霜如雪的清冷美人,總是拒人千裡的他,在朝中自然也沒什麼朋友,如此才能一心一意為聖上觀天象、定曆法。
可就是這樣一位冷冰冰的官員,今日竟然有人主動上門造訪,實在是令人感到稀奇。
因著被打擾的緣故,季允從堆滿公文的桌案前起身來迎時,麵色實在說不上友善。朝中人儘皆知,季監正姿容皎皎,獨步盛京。可在元向依看來,還是溫衡更勝一籌。
一個是蒼山負雪,一個是曄若春華。
她雖然是女兒家,但畢竟是武將,還是單刀直入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將婚期儘量提前,越快越好。
季允的表情毫無波瀾,卻輕輕點了下頭:“受人之托,自當忠人之事,我會儘力。”
這、這就同意了?元向依覺得自己今日運氣格外地好,不僅天降夫婿,求來了賜婚的聖旨,就連這個一向冷酷無情的監正,也是意外地好說話。
於是她感激地說道:“多謝季監正,往後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在下自當略效綿薄之力。”
季允不置可否,待元向依走後,才從書案上的層層公文下,抽出一份看似毫不起眼的信箋。那信箋的落款,署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溫”字。
“見過急的,沒見過這麼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