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江見她氣度不凡,作了一揖:“姑娘請。”說罷示意放出蝴蝶。
元向依見狀,抬手去阻:“不必了,你燃香便是。”
見她如此,台下便有人起哄:“不放蝴蝶,你撲什麼?難不成撲蛾子撲空氣啊?”此言一出,圍觀眾人全都哄笑起來。
她也不惱,幾息之間,電光火石突然動作,似是抓了一把空氣攏在手心,見圍觀眾人多有不解,她緩緩張開手,手心中是一隻翩然欲飛的蝴蝶。
眾人方知她原是打算徒手撲蝴蝶,之前數輪中漏網的蝴蝶,倒是還有不少在空中飛舞,隻是顯然比被捉的那些機敏許多,且蝴蝶嬌嫩脆弱,若是被她握上一握,就此殞命就不好了。
一時間台下竊竊私語無數,皆打算看一看這熱鬨。
元向依待眾人看清,才將蝴蝶輕輕放進香囊,那蝴蝶誤將香囊當作了鮮花,倒也不飛走,乖覺地躲在裡麵不出來了。
溫衡的嘴角揚了起來。
香已經點了,她足尖點地,自台上騰空而起,追尋蝴蝶飛舞的軌跡而去,身法快如鬼魅。
或以二指夾住蝶翼,或以掌心攏住整隻蝴蝶,力道控製極好,蝴蝶雖無法逃脫,卻依然輕輕扇動蝶翼,顯然是沒有受傷。
眼見空中的蝴蝶儘數被收進了香囊,元向依輕巧落地,爐中的香卻還有一小截才燒完,台下早有人帶頭喝彩,鼓起掌來。
眼下這情況,孫江不用去數,便知道是她勝了,拱手歎服道:“這'笑春風'也是合該與姑娘有緣。”
元向依從孫江手中接過那白梅,躍下台來,快走兩步到了溫衡麵前,將白梅遞給他。
溫衡卻突然伸手打開了香囊,受到白梅的香氣吸引,霎時間十數隻蝴蝶從香囊中飛出,圍繞著在二人身邊翩翩飛舞,不肯離去。
眾人皆驚歎於此景,更有那大膽的女子,便欲向溫衡身上擲花示好。
趁她愣神間,溫衡低頭掐了一朵白梅,抬手簪在她的鬢邊,便引來一隻白色蝴蝶停留其上,輕輕扇動著翅膀,貪戀花香而不肯離去。
溫衡笑道:“這許多白梅,它卻隻偏愛你鬢間那一朵。”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指尖堪堪碰觸到柔軟的花瓣,溫衡便出言提醒道:“這花很襯你,好看。”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元向依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這白梅珍貴,你隨意摘下,花朵無法再回到枝頭,豈不浪費?”
*
看看外麵天色不早,回城也還需一段時間,溫衡便道:“要入夜了,我們去尋盞花神燈罷。”
作為回禮,溫衡決定親手畫一盞花神燈送給她,這倒是他的長處了。
於是元向依以手托腮,坐在對麵看著揮毫潑墨的溫衡。他心無旁騖,元向依也不好打擾,隻能發呆。
恰巧此時花燈鋪的老板剛忙過一陣,嗬嗬笑著迎了過來:“這位公子好興致,每年咱這買燈的人不少,自己畫的倒是從來沒有過。”
“不過公子可得快些,眼下已入酉時了,若再晚些,隻怕枝頭已掛滿花神燈了。”
溫衡又細細描了幾筆,隨即擱筆,吹了吹上麵的墨跡:“好了。”
元向依便湊過去看,問道:“這畫的是哪位花神?”
溫衡對於自己的作品也頗為滿意,正色道:“杏花。”
隻是這杏花花神一身戎裝,長發高高束起,左手拈弓,右手搭箭,眼神張揚而銳利,不像花神,倒像個武將。
像她。
經過白日的喧鬨,夜晚的城中顯得寧靜了許多。晚風送來暗香,燈火映著花枝,偶有少女三兩成群立於樹下,笑語盈盈賞著各色花神燈,仿佛在比較誰的更勝一籌。
兩人提著燈在路上並肩而行。這花神燈中放置了花枝樣式的燭台,再點起杏花樣式的蠟燭,遠遠看去仿佛燈中便有杏花盛放一般,在“花神”麵上投射出柔和的光輝。
那店家說的果然不錯,出來晚了,竟真尋不到可以張掛花神燈的枝梢,尤其是與燈相合的杏花,大多都在城外栽種,更是難尋。
連續走了五條巷子,兩人都有些窘迫,卻誰也沒有點破。
又在街上走了一陣,環顧四周,已經是人煙冷落車馬稀的僻靜地方,元向依此時卻停下了腳步。
“走下去怕是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花樹,既然如此,今日便不掛了,也沒什麼。”她微微舉起手中的花神燈致意,“不過這燈,我可要帶回去。”
何況她也擔心,溫衡的身體會吃不消。
溫衡來了興致:“哦?你很喜歡這燈?”
元向依笑了笑:“你這畫的所謂花神,和我有七分相似。”
她用指尖撫摸著那畫像的眉眼,又道,“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畫我,留著做個紀念。”
兩人之間隔著一盞燈火暖暉,溫衡笑容明亮,對她道:“好好好,都依你。天色已晚,我們回去罷。”
一陣夜風吹來,燈中的燭火躍動,連帶著影子在溫衡的臉上忽明忽滅。
元向依的神情突然一肅,低頭吹滅了燈,在他耳邊道:“快走!”
她又怕溫衡跟不上她的步伐,也不顧那麼多了,下意識就牽緊了他的手。
溫衡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並不發問,隻是沉默地跟隨她一直向前。